退回了城陵矶,张报宁全身缠着白布,卧在泉州号的主舱中,忍痛笑道:“有什么好哭的,家里现在只有我一个当家男子,我能不豁命么?”说罢,又伸手摸向杨幺的裙子,“让我看看,腿怎么样了?”
一旁站着的裴风立时知机退了出去,杨幺一边抹泪,一把打开张报宁的手,却触动他胸前的伤口,张报宁的额头顿时渗出汗来,杨幺慌忙道:“小宁哥,小宁哥,我不是故意的,你没事吧?”转头就要叫裴风,叫了半天,却没有人进来。
张报宁忍痛笑道:“不用叫他,你在这里,他哪里还会进来?”杨幺面上一红,无奈道:“你这么重的伤,还有精神来戏弄我。我一天也不想在长江里呆着了,我们赶紧回水寨吧。”说罢,低下头,俯在张报宁耳边道:“倪文俊在我的船里。”
张报宁大吃一惊,瞪了杨幺半晌,方吐了口气,低声道:“你真是胆大包天,蒙古人这阵子没日没夜地在江上搜查,一路回来,连我的船都被搜了三回了,你怎么藏得住的?“
杨幺咬了咬唇,还未说话,张报宁的脸就阴沉了下来,道:“如今蒙古人势大,你还是和他藕断丝连的,他若是来提亲,你要怎么样?”说罢,又叹了口气,“罢了,我也不该怪你,也是我们没用,才逼得你借着色相保全家族。“顿了顿,问道:他伤势如何?”
杨幺羞愧得全身都烧了起来,再也不能抬头,只低声道:“他底子极厚。已是好转,可以起身了。”张报宁沉默半晌,看了看杨幺。柔声唤道:“把头低成这样做什么呢?赶紧让他们开船,离那报恩奴远远的。'首*发junZitang。君子堂}”
杨幺含泪点点头,转身要出去,张报宁又叫住她,“你别走,再陪我坐会儿。裴风,进来。”
裴风应声而进,杨幺不免有气。狠狠给了他几个白眼,裴风却只当没看到。
“吩咐全队即刻开拨,回洞庭水寨。”
裴风大声应喏,转身出去,不一会儿,杨幺只觉得船身一晃,船队起锚开拨,从城陵矶向洞庭回航,杨幺的心渐渐安稳了下来。轻叹道:“终于要回去了。”
张报宁握住杨幺的手,道:“幺妹,我们回去。就成亲吧。”
杨幺一惊,摇头道:“小宁哥,你怎么又提这事?你知道的,我心里只有……只有杨岳一个人。”
张报宁淡然道:“你们是嫡亲地兄妹。终是成不了的,你难道守一辈子?他现在生死不明,你还能如何?何况,我也不尽是为了这个。”张报宁紧了紧手,沉声道:“杨天康、张国意、张国诚都不在了。张、杨两家的联盟便没有了亲族联姻地保证。报日已死。报月、报辰也不知下落,除了我。张家找不到可以娶杨家女的当家男子。下礼下德到底矮了一辈,杨天淑却是旁系养女,日子又浅,除了你,杨家也找不到可以嫁给我的人。”
张报宁紧紧盯着杨幺,道:“现下两个家族长房里继承人都不在,难免不会有内斗,同盟破裂也是极有可能。但家族男子尽去,再经不起这些了,幺妹,为了家族,我们必须要成亲。”
杨幺听得目瞪口呆,傻傻地看着张报宁,嗫嚅道:“我……我不管这些,我只……我只喜欢杨岳……”
“幺妹,他已经死了!他是一个好头领,但两家日子还是要过下去!你以往一直为家族打算,如今怎么糊涂了!”张报宁厉声道:“以前我从不逼你,但这回不同往日,家族存亡,在此一举,便是你心里全然没有我,也必须要嫁给我!生儿育女,延续两族同盟之意!”
杨幺尚是头一回被张报宁如此正色叱骂,脑子里却翻来复去只想着:“杨岳死了,杨岳死了,杨岳死了!”
杨幺心里只觉得扯裂一样的痛,一下蹦了起来,叫道:“若是他死了,我也不要活了!家族我也不要了!”活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