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暖阳照射下的一股清泉,消解了习以为常惯有的冰冻。
“姑娘,你家相公待你真好。”红衣小姑娘坐在一旁笑吟吟的开口,白净的脸上写满了艳羡。
她饶是性子再冷,此刻也登时红了脸,在他略带好笑的目光中低了头,转身匆匆忙忙的往前走。
他站在原地忍不住笑出声来,侧头含笑解释道:“她不是我娘子。”“哎?”小姑娘眨了眼,迷惑的眼神令他唇边笑意愈显。
他轻轻笑着迈动步子,她正站在路旁的一处空地上等他。见他过来,她别开视线,哑着嗓子道了句,“我要回宫。”
“嗯?”他略有一怔,斑斓的花灯在她脸上映下五色的光彩,那抹由内而生的红晕终究是躲不过他的眼。
她目光轻移,正巧与他盈笑的视线相撞,飞快眼眸的同时,她转身朝长街尽头的马车步去,白色裘衣在炫目的夜色中漾开雪一般的清冷。
回去的途中,她一路无言,面上那两朵残红消退干净,换上了一如往常的清冷刻板。
在几次相视中,她始终避开他的目光,黑色的瞳孔里突然间漫上了他看不懂的东西,脸色也逐渐变得苍白。
这突如而至的变化让他始料未及,他猜不透少女此刻的心思,方才在朱雀街上那个迥然不同的她忽然消失了,在灯火阑珊的午夜,她又变回了那个寡言少语冷若冰霜的十九公主。
只是,他从她一贯的冰眸中还是看到了丝丝缕缕的性情流露。在她刻意躲闪的视线中,弥补着不清不楚的哀戚和迷惘,甚至其中还带有几分莫名突兀的恐惧。
究竟惧从何来,他自是不会知道。她不愿说,他当然也不会问。至少,在今晚,他看到了一个不同于往常的她。
马车稳稳的停在玉纤宫门外,她从车上下来,却迟迟没有迈动步子。
正当他欲出声询问时,却意外听到少女沙哑滞涩的嗓音,“我以为,我会和母妃一样,一辈子老死在这里……”
淡淡的声音如同此刻漫天飞舞的白雪,冷寂安然,是连他都不熟悉的陌生。
“但是有时候,总有一些人,一些事会毫无预兆的闯进自己固有的世界,纵然是再安稳的生活也不会例外。”
她缓缓转过身来,自与他相识以来首次真正长久的跟他对视,眸光却是比以往还要冷上三分。之前所见的迷茫恐惧都被她隐在眼底最深处,静静凝视着他的眼里此刻只剩下凛冽寒芒。
“开在墙角的话纵然再不起眼,也不会需要路人因同情而投来的短暂一瞥。因为有些时候,你的短时回顾可以在一瞬的时间忘记,但对于那朵花来说却要用一辈子去铭记。”
她锁住他凝住的笑,声音平淡的几近冷静,“出于盲目同情而做的事情是冲动,在没有想过后果之前,最好还是放弃那无意的同情。”
他脸上少有的错愕如同烟火一般在她眼里绽开,她深望他一眼,转身之际,说出了最后一句话,“飞蛾之所以会选择扑火是因为那里有她最为依恋的温暖。但如果有一日,这份温暖仅是让它做一场华丽虚浮的放逐,那么它宁肯选择不要。”
冬日的雪花片片飘飞,皎洁的白色有着暖阳化不开的寂寞,北风呼啸,席卷了冰封百里的哀伤。
他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眼里,是尚还未来得及退去的震惊。
他从没有想到过他的靠近会让少女有如此多的顾虑。也许是他把她想的太过简单,亦或是他从一开始就低估了她。
她说得没错,他对她的接近,确实是出于同情,但在那之后呢?他又能陪在她身边多久呢,这份同情与怜惜又究竟可以维持多长时间呢?
她说的“短时回顾”无疑是针对他而言,对她来说,他的存在就如同梦境一般的飘渺,充满了未知与不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