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吱嘎一声被打开了,随着轻轻的脚步声,我看见爷爷的脚慢慢走到爹爹的床前,不知道自己怎么这么紧张,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爷爷站在那里半天不动,我又是紧张又是姿势难受,没多久冷汗都顺了脊背往下流,痒痒的好像虫子爬一样,真是后悔半夜里不睡觉跑出来给自己找罪受。忽然,爷爷脚步往前一挪,我赶紧趴好不动。
屋里的烛火忽明忽暗,静谧的屋子传来爷爷一声轻叹:“唉,怎么瘦成这样了。”愣怔一下,我才回过神来,爷爷是在说爹爹呢。
爷爷脚又走开了,我好奇的等了一会儿,才看到爷爷又搬了个凳子回来,爷爷这是怎么了,也不传丫鬟下人过来,自己搬了凳子在爹爹屋里干吗?
爷爷坐在爹爹床边,屋里只有轻微的簌簌声,听不出是在干嘛,我一直趴到两眼发花,才听见爷爷又开口说话。
“爹今天不知怎么窜鬼火,打了嘉儿两巴掌,唉,想着半夜里都睡不着啊。”爷爷的声音听上去有些嘶哑苍老。
我没想到爷爷张口就说这么一句话,心尖上猛地一酸,隔了裤子挨得那两下跟爹爹下手比,压根算不上挨打,顶多就是拍,爷爷居然夜里都睡不着,还说自己是窜了鬼火。
爷爷一声笑:“呵,这小子,以前看着乖巧的很,今天那倔劲儿一上来,还真是你的种,跟你小时候那样子,一个模子刻出来一样。”
我无声的咧咧嘴,是吗,可能遗传的力量真是强大吧,我自己都觉得自己的脾气跟上辈子不太一样。
“哎呀,莫说爹总打你啊,你小时候那个犟驴脾气,不撞南墙不回头,大人的话是一句不放在心上,非要拿家法鞭子抽了你才能有个约束,”爷爷在床边絮絮叨叨的说开,好似陷入回忆里:“偏你小小年纪还是个记仇的性子,爹现在闭上眼,都能看见你五六岁的时候,挨了打不哭不吭气,只拿眼珠子瞪着爹的样子,呵。”
爷爷的话里话外,带着莫名的凄凉,听得我心里酸涩,也许爷爷也觉得爹爹也是时日无多了?
又是良久的寂静,透着地面上被烛火拉长的影子,我隐约分辨出爷爷抬起手臂,又是一声长叹:“男孩子,不打不成器,你现在能这么出息,给爹娘祖宗争脸面,爹就觉得没打错,再心疼也没打错啊。”
是吗?原来爷爷还真是以爹爹为傲的?不过也是,除了爹爹,下面的这些叔叔,也就小六叔有些成才的样子,估计也是爹爹拿板子鞭子逼的。
“成儿,”爷爷轻声唤着爹爹的名字:“不是爹狠心,看着你不管,你……你是爹二十多年费劲了心血栽培的呀,是段家的指望,爹恨不能替你去死……,可是,爹不能去跟你姑爹姑母去开这个口啊!”颤抖的声音夹着若有似无的哽咽,我竖起耳朵分辨着去听。
一声沉重的抽泣的鼻息,爷爷声音平缓下来,接着说:“你姑母,当年四王夺嫡的时候为了保你,这个段家的长子,自己的小儿子都送了命。段家已经对不起她了,更何况,这仙琼灵芝是你姑爹家的传家之宝,爹无论如何也不能再让你姑母作难,让你姑母对不起楚家的祖宗!”
屋里回归静谧,只有爷爷的鼻息比开始时沉重了许多。
“成儿啊,”爷爷叹息着说:“惠兰和嘉儿你放心,爹活着一天就不会委屈他们,爹死了也会给他们安排好后路。”
冰凉的泪珠不知什么时候溢出了眼眶,顺着脸颊往下流,再哀不过白发人送黑发人。爷爷这么些儿子,失去一个还这么难过伤心,爸爸妈妈呢?是不是在那不知何处的空间里,面对我冰凉且面目全非的尸体也会痛不欲生?
啪嗒,泪珠断线一般直直坠在地面上,我慌忙拿手去抹,一直身子却砰的一声磕在床板上。
“谁?!”爷爷的声音一下变得警惕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