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面目的纸糊的白,直溅到人脸上,一脸的惨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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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刻,沈亭之唱罢,台下整个的满堂彩,一回回地叫他谢幕,好容易让他下了台、打发了票友,回到化妆间卸妆,见蓝杏一直安安静静地坐着等他,面上一阵惭色,透着笑影道:“委曲你了,叫你等这么久。”蓝杏冷笑道:“反正我是你家妹子,等哥哥是天经地义的事——好像谁都喜欢拿我做妹妹!充大哥好玩呢?”沈亭之嘿嘿笑道:“班子里人多嘴杂,叫人知道了不好?”“知道什么?知道什么?”蓝杏咄咄逼人,“爹不让我来,我几乎跟他闹翻了!由得妈天天拿脏字骂我,我都认了!这下子来,端端的又这样藏着掖着,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沈亭之笑道:“我才一句话,就惹出你这么抱怨!我得将功赎罪了。”
“你打算怎么赎罪?”蓝杏扑哧一笑。“你等着。”沈亭之说着,也不急着卸妆,反而带了凤冠,头顶着一片璀璨,从衣服架上找了件皇帝的龙袍,胡乱给蓝杏套上,却是灰扑扑的明黄|色龙袍,惨淡的贵气。他又拉把椅子过来坐在她面前,笑道:“我也来给你扮个戏。”说着浓墨重彩地给她画了装,硬拉着她上了戏台。这时已是十一点多钟,茶楼里人去楼空,剩着几个茶博士收拾杯盘狼藉。管事的这时过来对沈亭之附耳道:“老板刚刚找你呢。”沈亭之只问他走了么,管事的道是走了,又说票友送的礼物都放在后台,沈亭之点头吩咐道:“叫茶博士快走罢,空着茶楼,我还要吊一回嗓子呢。”管事的答应着去了。
待人散尽,蓝杏红着脸问道:“你这是要做什么?我会唱哪门子戏?”
沈亭之神色一清,将她扶到道具椅子上,念白道:“万岁爷说那里话?”接着唱道,“仙偶纵长生,论尘缘也不恁争。百年好占流风胜,逢时对景,增欢助情,怪伊底事翻悲哽,”唱着移近蓝杏,低低吟道,“问双星,朝朝暮暮,争似我和陛下?”末一句,蓝杏听明白了,红着脸,飞了个眼风给他。
空荡荡的戏台上,一圈清澄硬黄的灯光打下来,环楼里每一扇窗户的窗棂梳织成一道铁青色的合幕,疏散的月光一条一条漏进来,像石斑鱼的银蓝色的鳞。沈亭之面现俊洁,湖色水袖背在身后,低徊曳地,莲步姗姗绕着蓝杏。那便是一种艳,男人的艳,更有种“惊”在里头,满满填在心里,如同小白瓷盘子上画着的绿水远山,清细光丽的描纹,却自有一种张致,起起伏伏的波浪涌出一朵晓风白莲。
金太太坐在院子的阴凉处,带着平光眼镜,头发在耳际鬓上卷了一圈,又顺滑地披下来,穿一件象牙色底子咖啡色竖条的及膝绸旗袍,一串檀香木大珠子项链挂在项上,面上挂在惯常的笑,笑成了惯性。她自诩洞察事理,因为她受的乃是西洋教育,研究人心,却连她女儿的小心机都看不穿。斜对面是青瓷金鱼缸,蹲坐在太阳底下,水涸无鱼,青苔晒干在缸底,成了细细的碧色鱼藻描花,鱼缸挡住了金太太的视线,只看得见沉香露着半个身子跟蓝核比划,断胳膊断腿的。
“妈,”沉香停下来,老妈子顺便端了碗茶过去给她,“请了人家来,你却又懒得动了。”
“力气活!我可干不动。我宁愿多愁多病,也不愿满身臭汗。”金太太笑道,她翘着二郎腿,泥金软底儿小绸鞋勾在足尖上,一晃一晃的。蓝核听了,有点不受用,但面上还是撑住了,卖艺这行受人菲薄是自然事。“那您瞧好了,”沉香笑道,“我比划给您看,这是不光是讲力气,还讲技巧。”说着气沉丹田打了一套二十四式太极拳,照蓝核看来,那是……极不协调的,有点跳印度舞的架势,手脚各是上了不同发条的钟,咯咯吱吱,韵律各异。金太太撑不住哈哈笑:“就你这技巧。”蓝核也微笑了,连连道:“我教的不好。”说着习惯性地抬抬沉香的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