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小五郎说道:“岩仓卿固然权谋机变,但心向天子,应无庸议。他曾经力主‘公武合体’,不过权宜之计。而且,若非如此,长州藩也不能因势利导,入京讨奸。萨摩虽然助纣为虐,但亦借‘公武合体’,分权于幕府;此消彼长,只要萨藩幡然悔悟,改弦易辙,于回天大业,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顿了一顿,继续说道:“最重要的是,欲成大事,必得中御门卿之力;而欲得中御门卿之力,必修好于岩仓卿。大人识穷天下,学通古今,自能明鉴。”
三条实美默然。
桂小五郎说道:“这两年,岩仓卿蛰居洛北岩仓村,颇和志士往来,已立倒幕之志。这一点,江户儒者大桥顺藏、水户脱藩浪人香川敬三,肥后脱藩浪人德田隼人,都可为证。”
三条实美开口了,声音苦涩:“既然回天大业非此难为,我无异议。桂君,一切拜托。”言罢深深俯身。
桂小五郎大惊:“大人,小五郎当不起!”双手抚地,俯下去身,额头直抵手背。
三条实美站起身来,说道:“这两封信,我现在就写。”
他先写给岩仓具视的信。
收信人可算是他“一生之敌”,三条实美握笔的手微微颤抖。
“……余西逃之后,百事不如意,卿宜辅弼中兴之业,余亦一并尽力……”
两封信写罢,交给了桂小五郎。桂小五郎珍而重之,贴肉放好。
三条实美握住桂小五郎的手,说道:“京都不比大宰府,步步荆棘,处处凶险,桂君,你身负天下之望,万事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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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清气和,关贝子驾临琉璃光寺,登上五重塔,赏景抒怀。
琉璃光寺是日本最大的佛教派别曹洞宗的寺院,有一个“保宁山”的“山号”,以寺内的五重塔而闻名于世。
这座五重塔为室町时代建筑,原为纪念其时的守护大名大内义弘而建,迄今已有四百多年的历史了。飞檐阔大,塔身细长,形状和中国的佛塔颇不相同,和京都醍醐寺五重塔、奈良法隆寺五重塔,合称日本三大名塔。
整个琉璃寺都下了极严格的警戒,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所有僧人不许随意走动,塔内的和尚更是全部清了出去。
日本的和尚可不比中国的和尚,寺院不但结交名藩豪强,大的寺院,自己就是豪强,广置寺产,豢养僧兵,寺内刀枪剑戟火枪盔甲,一样不少。势力大的,一呼可聚万众,完全能够和名藩抗衡。
虽说曹洞宗不是倒幕派,可小心没过逾的。
关贝子登高望远,塔前有湖,波光潋滟,塔的四周苍松翠柏,青裹绿抱,正觉得诗兴萌动,一个人气喘吁吁地爬上来了。
原来是徐四霖。
徐道台手里拿着一张纸,神情严重,上气不接下气:“贝子爷……出事了!”
关卓凡微皱眉头,接过他递过来的那张纸,问道:“这是什么呀?”
徐四霖说道:“是……天皇刚刚颁下的一道诏书,这是抄件,上面的话,说的很是……奇怪。”
关卓凡心中微动,定睛看时,却见文曰:
“源家茂,借累世之威,借阖族之强,妄贼害忠良,数弃绝王命,遂矫诏而不惧,跻万民于沟壑而不顾,罪恶所至,神州将倾覆焉。朕今为民父母,是贼而不讨,何以上对祖宗之灵,下报万民之深雔哉?此朕之忧愤之所在,谅阖而不顾者,万不可已也。汝等宜体朕之意,殄戮贼臣家茂,以速奏回天之伟勋,而措生灵于山岳之安。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