崎的海途,本来舰队是不需要在半途停靠大阪的,之所以先到大阪,是因为关卓凡答应了女天皇唯一一个“政治性要求”:去国之前,回京都拜祭皇考和皇兄。
皇考仁孝天皇也罢了,皇兄孝明天皇其实还没有来得及下葬,唉。
京都是女天皇的故乡。四年前和宫下嫁,首途关东之时,十五岁的内亲王以为再也不能生返故乡,泪眼婆娑,曾赋和歌曰:
此身虽可怜惜,为君为民之故,且散做武野藏的朝露吧。
想不到四年之后,又踏上了故乡的土地。
可不久就要去国了。
这一次,不但可能不能生返故乡,甚至可能不能生返故国。
我的命运,就是朝露和浮萍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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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崎。
启程归国的前一天晚上,关卓凡以一向的习惯,拧亮煤气灯,摊开纸笔,做“阶段总结”。
长州藩覆亡,倒幕派皇族、公卿团灭,日本的倒幕力量被重重击倒在地,短时间之内难以翻身爬起。本时空,永远不会再有“明治维新”这四个字,类似的革新被无限期地后推,在中国重新崛起于世界的东方之前,来自日本的可能的干扰被最小化了。
幕府有可能扮演原时空明治政府的角色吗?
不可能。
就像之前分析过的那样,幕府的“改制”,就是换汤不换药,就是在肌体的表面涂抹一点红药水,皮肤下面,什么也没有改变,骨子里就更加不用说了。二次长州征伐,“西法”训练的幕府军的表现,完美地诠释了这一点。
某种意义上,幕府的“改制”,还不如原时空中国的“洋务运动”。中国好歹名义上还是个中央集权国家,而按近现代国家标准,“幕藩体制”的日本,甚至不能算一个严格意义上的国家。
不废“幕藩体制”,日本永不可能迈入近现代国家的门槛;可是,“幕藩体制”是幕府的生存根基,废“幕藩体制”,日本可能新生,可幕府就是自杀了。
所以,幕府统治日本一天,日本没戏一天。
但是,幕府不可能长时间地有效地统治日本。
迫在眉睫的危机解除,幕府上下兴高采烈,以为“天下从此大定”。但关卓凡却认为,幕府只是暂时渡过难关,按下葫芦浮起瓢,第一个火头暂时熄灭了,第二个火头很快就会烧起来。
这“第一个火头”,是地方武士向幕府夺权;这“第二个火头”,则是来自于底层人民的反抗。
天保四年,即1833年,日本各地大饥,史称“天保饥馑”。饥荒持续至天保八年,即1837年,情况恶化,终于爆发了大盐平八郎领导的贫民暴动。
从那时开始,大大小小的“一揆”便此起彼伏,时至今日,有愈演愈烈之势。
“一揆”,日语表示人民对领主的反抗,即“暴动、起义”之意。
这是我们熟悉不过的王朝末期的景况,而幕府的“开国”,相当程度上加重了这一局面。
西洋资本和技术的涌进,传统手工业者无法招架,纷纷破产;生丝、棉花、茶叶等商品大量出口,导致国内物资短缺,物价因而上涨。而且这种物价的上涨具有强烈的传导性,最终致使并不出口的大米的价格也大幅上涨。
日本国内银贵金贱,洋商便用国际比价低廉的白银在日本大肆套购黄金,使日本各藩藩库的黄金储备迅速告磬。为挽救财政危机,各藩只好降低新铸的货币的含金量,或者滥发“藩札”——相当于纸钞,造成严重的货币贬值。
物价上涨、货币贬值互相作用,使通货膨胀愈来愈严重。
农民、普通市民、下级武士,都陷入了急剧的贫困化。
第二次长州征伐的庞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