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那条渐渐显得修长的人影,抬起头来,对上了一双平静如水的眸子。
“阿大,我想问你一件事。”盛芳华指了指院子门口躺着的那几个人:“他们可是中了点穴之术?”
褚昭钺一挑眉,略觉惊讶。
“我是大夫。”盛芳华朝着他一挑眉:“你用不着吃惊。”
“盛姑娘,方才……”褚昭钺此刻心情十分复杂,刚刚在院子那处拒绝了盛大娘的提议,不知道盛姑娘可否心中会生气?
“我想问你,那几个被你点穴的人该怎么救治?”盛芳华迅速打断了褚昭钺的话,只觉得有些别扭,若是褚昭钺要向她解释刚刚的事情,那大可不必——这有什么好解释的?不想娶她就不想娶呗,她又不是金子银子,每个人都会喜欢。
“用劲按住足三里,传力助他们冲破点中的穴道。”褚昭钺垂眸看着自己的手指:“我只用了两分力气,你用些力气应该能解,若是解不开,他们再躺片刻就能自行解除。”
盛芳华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日影就如一条金色的光带从敞开的房门照了进来,她轻盈的走在日光里,全身金灿灿的,仿佛被镶了一条金边一般,纤细的身影渐渐的走远,地上的那道身影从门槛那里摇了摇,最终消失不见。
褚昭钺微微的叹息了一声,心里空荡荡的一片,似乎用什么都塞不满,一种无法排斥的惆怅遗憾慢慢的升了上来,爬到了喉咙口,有些发苦。
他怎么会忽然对她有了异样的感觉?他在这桃花村才住了两个月,如何就对她这般依恋了起来?每日早晨起来,走到屋檐下边,见她拿了粗瓷茶盏捧着在擦牙,心里头就有一种说不出的踏实,见着她,就如有万道金光在眼前闪过,明晃晃的一片,就连天空都蓝了几分。
有一日傍晚,他扛了锄头挑着箢箕回到盛家,只见到盛大娘一个人在厨房里忙碌,瞬间便有说不出的空虚,没有她的屋子,仿佛没了生气,呆呆的站在屋檐下边,双眼无神的看着院子的大门,耳边只有她欢快的话语和娇俏的笑声不断的回响,一遍又一遍,直到他看到盛芳华踏进院子的身影,才重新快活起来,好像帆船扬起白色的翼,飞快的行进在汪洋的海上。
无可否认,他喜欢上了她。
可是,他却不能娶她。
褚昭钺靠床坐着,脑子里边纷纷乱乱,努力的回忆着他那未婚妻盛明珠的模样,可是他惊讶的发现,他竟然不记得盛明珠究竟是什么模样。
他曾在游宴上见到过盛明珠,当时并不知道她会是自己将来的妻,也没有仔细去看过她,眼角余光扫了过去,只觉得盛家这位大小姐打扮得十分艳丽,而且喜欢堆上满头首饰,就如一座闪闪发亮的七彩琉璃宝塔。
后来订了亲,为了避嫌未婚夫妻不能见面,每次京城里的游宴他都不再往女眷那边走,对于这位盛大小姐就更没有印象了,现在要他去想盛明珠到底是个什么样子,他真是一点也想不起来了,除了她那华丽的装扮。
盛明珠之于他,就像一个遥远的影子,他跟她仿佛隔了一座山,那影子怎么也透不过来,而这个院子里头的盛芳华,却是那般真实鲜活,她就在那里,仿佛他只要再走近一步,就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药香。
褚昭钺的手慢慢的捏紧,越来越紧,握成了一个拳头——他不是薄幸之人,即便自己再喜欢盛姑娘,可也不能背叛了婚约,他要克制住自己,不能让自己这几分喜欢泛滥,一发不可收拾。
才思及此处,忽然间心就痛了,恍惚间有人用刀子在剜着他的心,一刀,一刀,又一刀。
五月的月夜有说不出的清爽,盛家的院子里的香樟树下摆着一张竹靠椅,靠椅里头斜躺了一个人,头发盘在了头顶,两条腿伸直交叉,一只手摇着蒲扇,闭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