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那种猥亵的目光吗?”骆羽不知怎么竟自作聪明地问道。
匡小岚没理他,自顾自往下说:“看到他朝我瞧过来的眼神我就特别害怕,我恨透了他,既然他不把我当女儿看待我也就不可能把他当父亲看待,我和他的矛盾已经上升到了白热化的程度,他很可能也有所察觉,那时候我还希望他改,希望他像个父亲的样子,可惜他依然我行我素,依然没有一丝悔意,他要是能在那时候改正过来就好了,可他就是不肯改……”
骆羽警觉地意识到她还有什么重大的事要告诉他,果然,她接下来说道:“我后来看出苗头越来越不对,我跟你说过他是畜牲,我担心,再加上我恨他,如果不是因为他,我妈就不会死……并且镇上人也认为我妈死得蹊跷,镇上人几乎都知道他的禀性。”
说到这儿她又停住了,她总是打停,但骆羽已不再焦急,他相信她一定会说下去。
“后来……后来我就和弟弟一起弄了些巴豆霜倒进他的酒里,搅匀,他喝酒的时候喜欢吃花生米,我和弟弟就又特意用巴豆霜给他煮了一碗花生米……”
骆羽知道她已经把要说的东西都说出来了。“什么是巴豆霜?”
“就是巴豆碾成的粉,是一种草药,我们那儿到处都是,有毒。”她说得异乎寻常的平静。
骆羽没再问什么,他已经什么也不用问了。一时间他们谁也不说话,两人像哑巴那样默不作声。后来还是她先开口,她似乎还有什么没说完。“我原先跟你说我爸是开车摔死的,那是骗你的,真实的情况就是这样。”
骆羽没吭声,他什么也没说。匡小岚试图再次偎紧他,紧紧地贴着他,可他表现得很漠然,他只是任她贴着,不再像原先那样亲热地搂住她。对此匡小岚也意识到了,但她仍然把身子紧紧地贴着他,可怜巴巴地贴着他,她也不再说什么,只是眼里在使劲流泪,都流在他肩胛那儿,很是黏滑。
她想恳求他别对她这样,这可是她最后一晚跟他睡在一起,但她试了好几次,都说不出口。她只会流泪,不哭,只会任由眼泪刷刷地往下流,也不知流了多长时间。后来当他起身下床的时候,她才意识到自己已不再流泪,因为他肩胛那儿已经干了,她流出的泪水都给他的体温蒸干了。
他是去卫生间小便的。等他重新回到床上,她的情绪已有所稳定。应该说从停止流泪那一刻她的情绪就开始稳定了。她已不再像刚才那样贴紧他,而是和他一样平躺着。她注意到他没有关灯,他起身下床的时候把壁灯打开了,但是重新躺到床上他没关掉。“坦率说你给人的感觉像是有些秘密,这不光是我对你的印象。可我相信包括我在内,谁也不会想到竟会是这样一件事。”他慢吞吞地说着,但她没有回应,她只是干躺在床上,躺在他身边,两眼很是空洞地瞅着对面墙上那个过早贴上的红双喜字。
“所以你就带着弟弟逃到了上海是吗?”
“也不能说是逃,我们只是想离开那个地方,永远地离开那个地方。”
骆羽没有听懂,他问:“难道镇上就没有人知道吗?”
“他们只是怀疑,因为我爸喝了几口酒之后就意识到情况不对,他摞下酒杯就跌跌撞撞朝外面跑去,很可能是想找人求救,或者是想直接奔去医院,可他半路上摔倒了……我们家在一个半山坡上,他跌跌撞撞沿着石阶往下跑的时候一下摔死了,后脑勺都栽出一个洞……”
“那镇上人还怀疑什么?”
“他们看见他的嘴角和鼻孔里流出了浓黑浓黑的血,脸色青紫,因此他们不说我也知道他们肯定怀疑了。”
“为什么?”
“这个不用说为什么,因为镇上人对这种情况非常了解,他们准会猜到我爸是给人下了毒,而且准会猜到是吃了巴豆的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