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无意的眼神一清:“二姐从哪里得知?”
“我去时,淑妃正在和小妹聊天,”君墨如牵了他的手坐下:“淑妃说起宫中出怪事,半夜见到辰妃在烧纸钱冥屋,说是烧给兰陵公主的——且不论是真情还是假意,辰妃这样跋扈的女子也生了惧意;皇上对阿史那永羿恐怕也起了疑心,你还是得事事为自己考虑些。”
君无意敛眉沉吟。力劝皇上嫁公主去突厥的二品以上官员并不多,只有刑部侍郎苇沾衣、治书司御史纳兰允几人。
世代簪缨的纳兰家族,是辰妃纳兰潇雨的娘家,与她同进退毫不奇怪。
但苇沾衣出身寒门,身体一向不好,在朝四年清廉勤政,谦逊自守——与此事又有何关系?
——南华门由左翊卫军看守,而离刑部最近的西瀚门,是右武卫看守。明靖远舍近求远走西瀚门,只有一种解释——他要刻意隐去入城的证据。
刑部大牢……
不安的感觉越来越重,君无意猛然站起来,沉声道:“二姐,我有急事!你先……”
他话音未落,突然头脑中一阵晕眩,浓重的困倦席卷而至。
“无意?”君墨如一怔,发现他脸色不对。
君无意撑住桌子,白皙的手背上青筋凸现:“水……里……”,瓷碗在眼中重成无数个影子,疾速旋转,漩涡般将意识卷入黑暗。
在君墨如的一声大叫中,君无意已倒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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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牢沉在浓墨的夜色中。
狱卒们抬来一张大床,苇沾衣轻咳抬手,示意他们将稻草搬走:“苏状元,天色暗了,要点几根蜡烛。”
他亲自将蜡烛一根根点上,回头淡眉清绝:“月剪西窗烛,知己长促膝……其实无论敌友,都可促膝一谈。”
见苏长衫负手转过身来,苇沾衣轻轻拨了拨烛:“我在朝中四年清廉自守,可惜,没有另一个四年了。”
苏长衫没有说话。他的医术不低,已看出苇沾衣活不过三年。
“沾衣知道自己活不过三年。”苇沾衣的笑容仍然清渺动人:“但,苏状元你,却活不过三天了。”
他说到最后一个字,烛上突然腾起几缕青烟,蜡烛全熄灭在黑暗中。
十八、黑暗
牢中看不到彼此,只听苇沾衣语意淡笑:“苏状元是光明的人,不习惯这样的黑暗吧?”
“光明固然坦荡舒适,但如果只有光明,就太累了。”苏长衫清闲道:“我睡觉时,自然是越黑越好。
“苏郎好性情。”清渺的声音幽幽,似黑暗里抽出的丝线:“我有几件事要告诉你……第一件事,宇文将军前日送了十五车黄金到我老家旧宅;第二件事,我见了突厥王子一面,此人志在天下,却不仅仅是天下,是我欣赏的人。”
苏长衫将头枕在舒适的大床上:“以宇文化及而今的地位,自然没有必要行这样一步险棋。他一定会找人代办此事。我不明白的是,他怎会相信你?”
“谁欲乘风千里,就需倚马借力。”苇沾衣和气迎人:“只要马能行千里,忠诚与否又有何关系?”
“说得好。”苏长衫打了个哈欠:“那么,你这样的人,当真是为了十五车黄金而行事?”
黑暗中有片刻沉寂。
苇沾衣咳了几声,轻声接着道:“第三件事,我找了一位轻功不错的表兄,前几日到君贵妃的沉芳宫走了一趟。”
“事办得不够漂亮。或者——是因为君将军的人品太漂亮。”他语含惋惜:“活人不一定守得住秘密,所以我用一碗掺毒的黄酒,让他闭嘴了,尸体扔进皇城猎场喂狼——他的爹娘来衙门寻失踪的儿子,托人求见我,我便给了他们一人一包我从洛阳带回的银沙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