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淡淡地说:“不重要了……”
“什么?”
“我说,不重要了。”
“那你为什么还要把它给我?”
周密嘴角挂着一丝笑,说不上来是苦笑还是讽刺,“因为,我以为你看到它就会想起来。如果你想起来了,这个故事就是我们的,可是,你是真的忘记了,所以,这个故事是我一个人的了。”
抛出个引子,却不说完,真的让人很不舒服,云端心里有些许不高兴,“你不说,或许我很难安心,你还是告诉我的好。”
“好吧……”周密换了一个姿势,说:“十六年前,我父亲去世不久,家里的亲戚便强硬地分割了我父亲的财产,我母亲带着我离开了家,我们去了苏州定居。生活窘迫,衣服也都是捡来别人剩下的穿,没有人愿意和我一起玩。那时我便帮着母亲送外卖,有一天,我送外卖回来的路上下起了雨,我在路上摔了一跤,一个小女孩把我扶到了屋檐下,用手帕给我擦去了污泥,给了我一颗大白兔奶糖。我就想啊,我一定要找到她……”
“找到她之后呢?”
周密笑着说:“找到她,看着她幸福,才能放心。”
云端沉默了一会儿,她努力地搜寻了自己的记忆,还是没有想起来。
周密说:“云端,我知道,如果当初,你知道我母亲会带走你的爸爸,你一定不会扶我,也不会给我糖吃,这么些年,一直想要看到你过得很幸福,所以我才会替爸爸去找你,才会做那些事,现在,看见你幸福,我也就放心了。”
“真的吗?”
“嗯。”周密点头。
云端心里仔细想了想,照周密的说法,他根本不是喜欢自己,他只是在为自己母亲做一些补偿而已,那么后来他有意无意的对自己的好,便是合理的了。弄了半天,是自己多想了。
云端莞尔:“既然这样,你现在也可以放心了。”
“是啊,放心了。”
“虽然我想不起来了,但是,我相信你说的。还是谢谢你,谢谢你这些年把我放在心上。”
待云端离开,方雨走进来,看见周密坐在沙发上,看着她用过的白瓷杯发呆。
若是一般的人,很容易就会在他的话里找到破绽,但是他知道,云端不会。她在感情上是那么粗心的一个人,当然会相信自己说的话。
十六年前,第一次遇到云端的那天,他在雨中狠狠摔了一跤,那种疼痛引发了他心里的许多委屈,父亲的离世,母亲的辛苦,漂泊异乡的恐惧,学校同学的疏离,种种委屈,都在那一刻涌上心头。他趴在地上不肯起来,哭得撕心裂肺。这时,一个打着小红伞的小女孩走过来,把他扶起来,站在房檐下,用自己干净的手帕给他擦去脸上的雨水和污泥,然后给他一颗大白兔奶糖,告诉他:“大哥哥,你不要哭,老师说,爱哭得男生不是男子汉。”
那时他随母亲来到苏州后,第一次有人那么温柔地对他。她的声音软软糯糯,很好听。他撕开糖纸,觉得那颗糖是他这辈子吃得最甜的一颗糖。她笑得一脸天真:“大哥哥,你不哭了就好了,以后也要开开心心的哦。我要回家了,再见!”
他急着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她却说:“老师说,做好事不留名的。”然后迅速消失在雨中。
那时候,看着她消失的方向,他就想,等到他长大,他一定要娶她,让她过上最幸福的日子。
后来,母亲再婚,他们要离开苏州。
他在周庆生那里看到她的照片,他问周庆生:“爸爸,她是谁啊?”
周庆生眼里全是不舍,他说:“她是云端,是你的妹妹。”
是你的妹妹。
周密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是妹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