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固城里,对岸山中,忽然传来燕人阵阵欢呼喧嚣之声,久久不息。
“在下愿以本部断後,请各位大人先行!”沈劲突然站了起来,声音坚定沈著。
荀羡感激地看著沈劲,却不知该说些什麽,只是使劲点头;众将纷纷起立致礼,就连陈佑也走了过去,用力拍了拍沈劲的肩头。
朱序解下佩刀,双手捧过:“将军保重!”
大岘。
这里是齐鲁和淮南间的门户,也是南北用兵的必争之地,两山夹耸,一道蜿蜒。
荀羡立马山口,长长叹了一声。
当初他率兵北上,冲过大岘时,竟未遇一兵一卒,因为西边的河道,已经把晋军的大队运到了大岘的侧後。
可如今,他的全军,几万疲惫饥饿之师,却不得不全体跋涉这险恶的童岭秃山,来寻一条南归的生路。
“前军已过隘口,并无敌踪。”
荀羡稍稍心定:“传令三军,险地不可久留,全速通过!”他一夹马,自己身先士卒,率先全速通过了。
前面没有敌踪,听到这一消息的晋军将士心情登时放松了许多,也不顾行列部伍,纷纷狂奔起来。
朱序站在道边,神色黯然,想喊叫几声,却不知该喊些什麽。
“请让我北返,可以吗?”说话的是贾午。
“你本是晋人,何必……”朱序叹息著。
“父亲葬於此,我怎能……?”
朱序鼻中一酸,挥了挥手,贾午一拨马,向北驰去,瞬息不见。
朱序不及伤感,就被奔涌而行的人马卷向南行。
晋军的十分之六七,已通过了大岘隘口,部伍错杂,纵横数里。
刘庄看见朱序,勒住了马:
“朱大人,如此行军,恐有不妥啊!”
朱序点了点头。他四下望去,却寻不见荀羡的帅纛。
猛然间,鼓声动地,杀声震天。左右两侧,已滚来队队燕骑,簇簇黑旗。
晋军惊呼著,忙乱著,奔跑著,呼号著,可是部伍已乱,阵势已散,军心已堕。
大岘之南,一望平川,近万铁骑,横冲直突,几万措手不及的晋军步卒,打不了,逃不远,血光哭喊,弥漫一片。
刘庄和朱序拼命聚拢了几十人,刚刚结成阵势,被燕骑往来冲突,又一下子溃散了。刘庄身中数刀落马,很快被马蹄声和喊杀声吞没了。
朱序拼命向南冲去,马臀上接连中了几箭,越跑越慢,终於吃疼不过,扑的倒在地上。
他挣扎著坐起,呼喊著身边匆匆跑过的晋兵溃卒,却没有人停下,甚至没有人放慢脚步看他一眼。
燕骑又近了,朱序长叹一声,拔出了匕首。
远远地绿旗飘漾,忽然冲过一队晋军,不过几百人,板厝横刀,正是沈劲的後队。
他们走得并不快,阵势却丝毫不乱,箭羽过处,不时有人倒地,其余的人,却浑如不见,不疾不徐地继续南行。燕骑远远地打圈盘旋,叫骂放箭,却并不敢深追近逼。
“将军救我!”朱序眼中,登时绽开一线生机。
晋军败了。
兵戈遍弃,尸积如山,燕人战後收焚晋军丢弃的旗帜,火光竟日不绝。
山东千里之地,数十城池,兵不血刃,都已易手於燕国。
山荏城。
慕容垂来到城前时,城门已然大开,一个虚弱的少年人端坐在城头,手里高擎一面黑旗。
贾午。
城头。
慕容垂拉著贾午的手,神色悲哀:“午贤侄,小王晚来,致令令尊……”
贾午神色肃然:“家父求仁得仁,死得其所,泰山一郡,终於完璧归国,家父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