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猫对鸟不屑一顾,只顾在踏脚石上悠然自得地晒太阳。
“今天学校放假?”回阅览室前再次存放背囊时,大岛问道。
“不是放假,但我自己决定休息一段时间。”我字斟句酌地回答。
“拒绝上学?”
“或许。”
大岛别有意味地注视我:“或许?”
“不是拒绝,只是决定不去。”我说。
“只是不动声色地、自发地终止上学?”
我点头。我想不出该如何回答。
“按柏拉图《盛宴》中阿里斯托芬的说法,远古神话世界里有三种人。”大岛说,“这个知道?”
“不知道。”
“古时候,世界不是由男和女、而是由男男和男女和女女构成的。就是说,一个人用的是今天两个人的材料。大家对此心满意足,相安无事地生活。岂料,神用利刀将所有人一劈两半,劈得利利索索。结果,世上只有男和女,为了寻找本应有的另一半,人们开始左顾右盼,惶惶不可终日。”
“神为什么做那样的事情呢?”
“把人一劈两半?这——,为什么我也不知道。神干的事情基本上都让人捉磨不透。动不动就发脾气,又有时过于——怎么说呢——理想主义的倾向。若容我想象,大概类似某种惩罚吧,就像《圣经》上的亚当和夏娃被赶出伊甸园。”
“原罪。”我说。
“对,原罪。”大岛把长铅笔夹在中指和食指之间,保持平衡似的缓缓晃动,“总之我要说的是,人一个人生存是很不得了的事。”
我折回阅览室,继续看《小丑阿布·阿尔·哈桑的故事》,但无法把注意力集中到书上。男男和男女和女女?
时针指在两点,我放下正在看的书,从沙发上起身,参加建筑物参观团。担任向导的叫佐伯的人是一位四十五六光景的瘦削的女性。作为那个年代的人,个头或许算高的了。她身穿蓝色半袖连衣裙,外面披一件薄些的奶油色对襟毛衣,姿势非常得体。长发在后面轻轻束起,相貌显得典雅和睿智。眼睛漂亮,唇角无时不漾出影子般的淡淡笑意。倒是表达不好,反正感觉上是一种圆满完结的微笑。它使我想起一小片日光,想起某种只能在有纵深感的场所生成的形状特别的一小片日光。我居住过的野方家院子里有那样的场所,有那样的日光。我从小就喜欢那块日光驻脚的位置。
她给我的印象十分强烈而又带有似曾相识的亲切。我想,此人若是自己的母亲该有多好。每次见到美丽的(或感觉好的)中年女性我都不由这样想:此人若是自己的母亲该有多好。无须说,佐伯实际是我母亲的可能性差不多是零。尽管如此,从理论上说,一点点可能性还是有的。为什么呢?因为我不知道母亲的长相,名字都不知道。也就是说,她没有理由不得是我的母亲。
参加参观团的,除了我只有从大阪来的一对中年夫妇。太太体态丰满,戴着高度近视眼镜。丈夫则偏瘦,发型就像用钢毛刷把硬硬的头发死活按倒躺下。眼睛细细额头宽宽,俨然时刻凝望水平线的南方海岛雕塑。交谈主要由太太开口,丈夫随声附和。此外丈夫或点头或表示赞赏或不时嘟囔一句无法听清的不连贯的话语。两人的装束与其说是来图书馆,不如说像去登山。双双身穿到处是口袋的防水马甲,脚登坚不可摧的系带皮鞋,头戴登山帽。那或许是这对夫妇每次外出旅游时的装束。不像是坏人。没觉得此两人若是自己的父母该有多好,不过得知参加参观团的并非仅我一人,多少有些释然。
一开始佐伯介绍了甲村纪念图书馆诞生的原委,内容和大岛告诉我的大体一致。建馆宗旨是将数代当家人收集的图书、文献、书画向一般人公开,以期对地域文化的发展作出贡献。以甲村家私有财产设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