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室这段时间,走廊上的三个人开天劈地头一回在一块儿谈论姜经理的病情,还涉及了后事这一敏感的话题,过了一会儿,姜经理的爱人神情疲惫地也走了出来,三人马上迎过去,忙问:“医生咋说的?”
“医生叫我赶快准备老头子的后事。”姜经理的爱人表情哀伤地说。
“就这一两天内吗?”铁蛋妈急切地问。
“是吧?”姜经理的爱人说完头一低就从他们身旁走过去。铁蛋妈他们站在原地面面相觑沉默了好一会儿,铁蛋妈猛然想起他们现在需要做什么事了,“我们赶紧回去找人商量下,看这后事咋操办好。”
“我们不能都回去,我留在这里,你和老周先回去找人商量看咋办!”铁蛋爸说。
“也好,我俩先走。老张就辛苦你啦,晚上我来替你。”晓明爸说。
姜经理去世了,只差几天就是他六十六岁的生日,他走的那天早晨正是第一场秋风吹拂大地,天也不晴不阴,太阳才刚刚往山头上爬,消息是姜经理的外甥踩着单车风驰电掣地冲进单位大院,擂鼓似的敲响铁蛋家院门报的信,当时铁蛋爸妈正准备起床,突然间听见院门急促地响,狗也疯狂地叫着,铁蛋爸妈同时心里咯噔一下,第一反应就是姜经理有事了!两人心急火燎地穿上衣服,铁蛋妈穿着拖鞋率先从房里跑出来开院门,铁蛋爸穿着背心一瘸一拐地紧随其后。院门一开,姜经理的小外甥满脸哀伤地站在外面,一见到铁蛋妈眼泪就唰地流了下来,“我舅他……”他话没说完肩膀一抽一抽地呜咽起来。铁蛋妈马上明白是姜经理已经去世了,这是她预料中的事,所以并不感到意外,只是心里像针扎似的疼,在她眼里,姜经理就是自己的亲哥,“他啥时间走的?”
“就刚才,七点零五分。”
“你先进来,我换个鞋就走。”
铁蛋爸早已是老泪纵横,他厚嘴唇像抽筋一样不停地颤抖,他让铁蛋妈先去医院,他自己去通知所有的邻居,然后跟他们一同去医院。在邻居的帮助下,姜经理的爱人、女儿、妹妹给去世的姜经理洗了脸,修理了头发还刮了胡子,最后给姜经理穿上了崭新的丝绸缝制的寿衣和黑胶布鞋。姜经理静静地躺在白床单上,安详的面容就好像一个睡熟的老人,他看上去很精神,虽是一个没有生命的人,但却像一个打点行囊准备远游四方的健康人。
姜经理的告别仪式在单位清扫干净的仓库里举行的,这不算是追悼会,只是为姜经理生前的亲朋好友及想送姜经理最后一程路的那些人专门准备的。大院里从没有像今天这样来了这么多的人,可想而知姜经理的人缘多么好。姜经理的逝世对大院里曾朝夕相处的邻居们来说虽然是很大的遗憾,但也促成了个别紧张多年的邻里关系开始冰消雪融,铁蛋爸张铁柱和晓明爸*之间针尖对麦芒的关系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之下慢慢地走出寒冬。这次张罗姜经理后事的主要操办者就是铁蛋爸妈和晓明爸,他们多次坐在一起商量事互相征求意见,接触的次数多了,两个人的心结也就不知不觉一点点地打开了,他俩把各自的感受告诉了妻子,这种愈合的迹象其实也被他们的妻子看在眼里,喜在心头,两家的女人便有意识地让两个男人自己去商量操办姜经理的后事,尤其是铁蛋妈,她在幕后强力地推动着铁蛋爸和晓明爸的携手合作。安葬了姜经理,两个男人就开始关注他们之间的事,都想找个时间坐在一起促膝长谈,从而结束这场冷战。这天,两个人都闲来无事,就去大院的老柳树下看别人下棋,正好有一副象棋连盘带棋放着没人玩,晓明爸主动向铁蛋爸发出邀请,铁蛋爸欣然接受,两局过后,铁蛋爸提出想找个地方坐下来和他好好聊聊,铁蛋爸的要求也正是晓明爸求之不得的,他当即表示非常乐意沟通,铁蛋爸约定明天下午请他和晓明妈来家里吃饭,他将和晓明爸痛痛快快畅饮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