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狐蓁蓁一個翻身避開飛石,輕輕巧巧地下了白石頭,水綠色的輕盈裙擺似花一般綻了一瞬,復又垂落。她的發色比常人要稍淺一些,只綰了個鬟髻,顯得蓬鬆而柔軟,眼眸在日光映照下呈現出一種極通透的琥珀色,容姿甚是嬌艷。
但暴躁的藤妖並不懂什麼叫憐香惜玉,只管惡狠狠地嘶吼:「快點過來!」
令狐蓁蓁慢悠悠朝欒木走去,直走到距離它約莫兩丈處,便停下了腳步。
「再近一些!」藤妖催促。
她搖了搖頭,開口道:「不能再過去了。」
藤妖登時氣得七竅生煙。
這幾日欒木果實將熟,來雲雨山打果實主意的人著實不少,但多數都被他打跑,只有眼前這小丫頭,半個月來他碰都碰不到她。她狡猾得很,必是發覺自己不能離開欒木太遠,每天只遠遠杵在那兒,對壞脾氣的藤妖來說,她那抹水綠色身影像沙粒入眼一樣扎著難受,揉還揉不掉,實在惱火。
「之前是逗你玩兒罷了。」他突然換了副表情,笑得很是勉強,「叫你靠近些,咱們再像上回那樣說說話。你只是個普通人,又不是中土那些修士,若實在想要果實,我替你摘幾顆。」
令狐蓁蓁還是搖頭:「我不過去,你要打我。」
「怎麼會,我不打女人。」
「之前你打那幾個穿黃裙子的姑娘,可不是這麼說的。」
呸!真難纏!藤妖向來沒什麼耐心,只在地上一頓折騰,他要找塊最大的石頭,把她那張可惡的臉給砸爛!
不曾想她突然把手伸進袖袋裡,竟掏出一把頗長的斧子——她是怎麼能把這麼大個東西塞袖子裡的?他瞠目結舌地瞪著她並不算寬大的袖子,總覺十分可疑。
下一刻,她又掏出一截細繩,一圈圈繞在斧柄上,動作緩慢還仔細,陽光落在斧刃上,寒光煞煞,一看就是剛被磨過,特別鋒利。
藤妖突然反應過來:「你、你要做什麼?拿斧頭砍我?!」
不錯。令狐蓁蓁頷首,將細繩緊緊系了個死結,提在手裡「呼呼」甩動兩圈,露出甚是滿意的神情。
從來沒人敢在欒木面前亮出利器,他頭一回見著這樣膽大包天的亡命之徒,不由慌了:「你是瘋子嗎?!你可知若傷了我藤身,也必傷到欒木!到時候你就死定了!妖君的符傀必會追殺你到天涯海角!」
她當然知道,總之,想摘雲雨山的欒木果實,就不得不面對兩樁大麻煩:暴躁愛作死的藤妖,以及妖君符傀。
這幫妖,真會給她找事。
她握住斧柄,擺出個投擲的姿勢,藤妖一溜煙鑽回藤身,漆黑藤蔓在欒木焦黃的樹幹上蛇一般蠕動,把粗壯的主藤縮在葉片後,只留最細長的枝蔓爬滿整個樹身。
等了半日不見擲斧,藤妖躲在枝葉後警惕地看著她,卻見她又從袖中摸出一塊干餅,一面細細地啃,一面只用兩根手指捏著斧柄晃悠,琥珀色的眼珠時不時還朝這邊瞥一眼。
多疑的藤妖便覺著她必有什麼陰謀詭計,一聲不吭賴在枝葉後不動彈。
其實他說的沒錯,她確實沒什麼把握只傷藤身不傷欒木,這根老藤不愧是有作死的底氣,比符傀麻煩多了。
令狐蓁蓁啃完一張餅,正搓著指尖的餅渣,眼角餘光忽然瞥見崖邊白石上多了個人影,無聲無息地,也不知站了多久。
她素日最討厭有人不說話杵在自己背後,當即側過身,正對上一雙漆黑的眼睛。
是個少年……也不對,應當是介於少年與青年之間的年紀。崖邊風急吹,他濃密的烏髮搖曳不休,有一枚細小而通透的潔白玉環掛在髮辮上,被風拉扯得貼在頰邊不停晃,越發襯得他眉眼濃黑,形貌昳麗。他身上的鴉青衣裳不知是什麼質地,看著怪貴重的,卻分外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