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落在杨幺背影上,在门槛外呆立,饶是他披着的斗篷极是厚实,也被狂风吹得在身上乱晃。
“幺妹。”杨岳站在门外,轻轻叫了一声:“为何不在潭州城里,却到了此处?”
杨幺只当没听见,死咬着唇,狠狠闭着眼睛。
杨岳问了一声后,过了足足半个时辰全无动静,若不是杨幺自忖耳力无差,几乎都要认为走廊上早已空无一人。
两人都是身怀武艺,一躺一站,各自僵在原地不动,却也不是难事。如此又过了半个时辰,杨幺的身体慢慢有些酸麻,却是她当初一气翻身时,正压在左手之上,时间一久,自然难受。
杨幺便是死撑,也不想受活罪,慢慢移动身子,将左手自身下抽了出来,却是早已被压得麻木,一阵阵的刺痛。
杨幺“嘶嘶”地抽着气,替自家推拿活血,却听得杨幺又叫了一声:“幺妹!”
杨幺的火“腾”地一声冲上脑门,转脸叫道:“烦着呢,叫什么叫!”看着杨岳半边身子落满雪花,尤站在门槛外,看着她的眼光似喜似痛。
杨幺的心机在杨岳身上已是用惯,此时却作不得一点假,忍不住说道:“要走要留,也是一个干脆,男子汉大丈夫,怎的没点决绝!”杨岳眼眸一暗,沉默良久,方轻轻道:“等天亮,我送你回潭州城。”
杨幺见等了半晌,却等来如此不着边际的一句话,气得直笑,笑了半晌,却觉无趣,回想起来到底祸根在她,杨岳却是个一片好心,却被她诱进套子里的,左右为难寻不得出路的冤家。
想到此处,杨幺不禁叹了一口气,意兴索然道:“你且去办你的事,我如今学会了武艺,又在俗世里打滚了一回,再也不是当初需要你保护的妹妹了,你只管放心,我总不会误了自己。”
杨岳打量了杨幺半晌,点点头,有些欣慰又有些失落地道:“你如今又长高了些,气色更好。又……又订了亲,原是不需要哥哥照顾了!”
“你就别提那亲事了!”杨幺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跳起来指着杨岳骂道:“你不长脑子么?玄观哪里又是一个好人了?我原指着你帮我一把,你倒好,赶着把我往火坑里推!要不是那亲事,我至于跑到这破庙里挨饿受冻么?!”
杨岳见杨幺发怒乱骂,眼神反倒亮了起来,身形微动,似要走进庙门,见得杨幺火一样的眼神,和红艳艳的面颊,顿时停住,仍站在门外道:“玄观是我们表哥,本就是一家人,爹爹既然有这个想头,总是因着玄观对你有意。他无父无母,无兄无妹,将来……将来只有你一个至亲,越发会对你好的……”
杨幺不等他说完,横眉瞪眼,叫道:“你知道他是什么人么?大白天里,也不管外面有多少人,就敢和着什么鲁真真的蒙古郡主,在床上胡天胡帝。平常是个母的就敢调戏,就这样的人,你也敢说他是迫于形势?”
杨岳见她说得直白,不由咳了一声,摇头道:“他不过是为着白莲教的大业,方才与这些贵女们周旋,本性上哪里又会是这样的人呢?”
杨幺将身上的披风取下,甩在地铺上,挨近火堆,道:‘你饶了我罢,若真是如此,他为了白莲教连自家都搭上了,你还指着他能对我好上几分?”
“男人逢场作戏……”杨岳还只是说了几个字,便被杨幺的眼神给瞪得吞回肚里,杨幺冷冷打量着杨岳,慢慢点头说道:“我说呢,怎么去了一趟潭州,回来便换了个人似的,原来是见了世间,学着了这些个规矩,回来对着亲妹妹也要逢场作戏了!”
杨岳脸色顿时惨白,身子微微一晃,转身抖着手解开缰绳,翻身上马,用力甩鞭,一瞬间便没入风雪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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