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那是青楼的老鸨,男子是楚馆的相公。那些孩子卖了的不是劳动力,而是命。
说这话的时候,正巧有个相公瞄见了夏竕,只觉得这个孩子有种野性的美,那一双墨色的眼珠子盯着人的时候,会让胆小的孩子全身骨头发颤。夏竕直觉的竖起了全身的汗毛,尾随者那相公的身后,拐到无人的地方,毫不犹豫的打趴了相公身边的龟奴,抢走了那几个被卖的孩子,归还给了他们的父母。
那相公别有深意的轻笑鼓动着他的耳膜,他觉得自己肯定是梦魇了,从心底发着抖。
第二日上路的时候,他再一次路过原来的地方,发现那些父母再一次面无表情的贩卖了自己的儿子。
夏竕想不通,为什么他们不好好保护自己的孩子?难道那些孩子不是他们的亲生骨肉吗?他们不心疼孩子吗?为什么那些孩子在面对被卖的命运不哭也不闹,他们难道不知道反抗?
他们一路向北,被毋江淹没的良田越来越多,城镇越来越破败,随时随地都可以看到奄奄一息的人。他们送出的干粮还没来得及拿出手,就被人围堵哄抢一空。侍卫们担心太子的安危,之后都刻意的躲藏起来,把干粮放在庙宇门口赈灾的大锅旁,由着和尚们有序的分发。
随着脚下的泥土越来越软,灾民越来越多的时候,夏竕逐渐听到了一个人的名字,隔三差五的在灾民中口耳相传着。
“汪大人……”
五八回
汪云锋相当的焦躁,救灾以来各种不顺,已经抽干了他所有的耐心。如今只差一个很小的导火索,就可以将他点爆。他身边的人都明白,甚至于随行的夏家大夫也看出了他的隐忍,适时的给他修改了药方,叮嘱卷书每日看着他喝下去。
他再一次从河岸上巡视回来,鞋底全部都是泥泞,衣服的下摆被雨水打得湿漉漉的,才进了屋子,地上就一圈洼地。他根本就顾不上,实际上他还没来得及坐稳,就把雨伞灌在了地上,伞面上的油纸在烛光下闪着冷冽的光,就像被洪水冲走的孩童惊恐的脸。
当地官府的推委,粮仓被锁,世家们的观望,商贾的借机牟利,还有越来越多聚集过来的灾民,都是重担,压在了他的肩头。偏生,他一件事情都没法解决。手上没有兵权,无法控制官府,每日里在衙门内跟那群吸血的牛虻争吵得口干舌燥,他们就是不肯开粮仓。只说在他来之前已经开放过,救济过灾民。现在汪大人来了,所有的责任自然落到了他的身上。
简直是放屁!
什么父母官,什么清正廉洁,什么爱民如子,他们都是附在大雁朝疆土上吸食血肉的蛀虫。
那些个商贾们与官府勾结,趁机抬高了米价,别说灾民,就连城镇中的平头百姓卖粮都要掂量下钱袋。这还是涿州,再往外走的边缘城镇,说不定更加恶化。他带来的那些药物也逐渐短缺,衣裳被褥都被发放给了灾民,而粮食……
官府无用,商贾逐利,他只能尝试着去世家走走门路,先度过最困难的难关再说。
卷书刚刚端着药碗进来,汪云锋正好大迈步的走了出去,卷书哎哎只叫唤:“老爷,你就算要出门也得换一身衣裳啊。”
汪云锋顿了顿,又回了屋子,卷书赶紧给他拿出一身新衣裳。汪云锋看着摇头:“拿那身最好的。”
卷书翻出华缎的暗纹长衫给他换上,再挂上香包,他自己戴上一定玉冠,又让卷书找一份厚礼来,一切整顿好了之后,卷书端上药碗。汪云锋看着乌黑的药汁,闭了闭眼,一口喝了干净。
如今,他喝药比喝茶都多,已经尝不出味道。好在周围一直有大夫们看诊熬药,他的药材混在其中,也让人看不出他身子好坏来。
卷书不敢让他大张旗鼓的出门,让小白准备了一辆马车,遮盖严实了护送他去了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