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陈宝儿一时只觉得不可思议。要知道;他长这么大;第一次看书还是在那位识字先生傅翁的家里;而且傅翁还死死盯着他;仿佛生怕他一个不小心把书卷弄坏;至于拥有自己的书;那更是痴心妄想。买不起纸;买不起笔墨;他只能一遍一遍在心里默记着那些内容;而泥地上用草棍树枝写了又抹;抹了再写的字;也不知道重复了多少次。一时间;他热切地盯着那一册册书籍;仿佛恨不得立刻扑上去。
“不过;你阿爷既然说过;你从前都是在地上练习的写字;你过来;用这笔写两个字给我瞧瞧?”
陈宝儿连忙上前;可接过那支笔的时候;他便只觉得比自己用过的农具还重;手竟是有些微微颤抖;而等到蘸了墨之后;素来驾驭木枝写字应付裕如的他;此时此刻写出来的字却犹如狗爬似的歪歪扭扭;竟把他羞惭得满面通红。就当他深深垂下了头的时候;却感觉到有人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肩头。
“不要气馁;毕竟从前你家供不起这些笔墨纸砚的开销;其实只要掌握用笔;用笔墨可比你用木枝方便多了。”
杜士仪微微一笑;继而就语重心长地说道:“从今天开始;先学握笔;然后再学临帖。至于临帖;你不妨先临虞世南虞公的《孔子庙堂碑》;我这书斋中就有拓本和我当年的摹本;你可以比较看看。你从前无人教导;练字未免不得其法;如今我就先告诉你;临帖只是其一;读帖悟帖;亦是不可或缺。行走坐卧之间观帖存想;而闲时用心揣摩;如此方才能够在临帖时得其神韵;而不是只学了个形似……”
尽管是第一次真正为人师长;但杜士仪曾经在草堂从卢鸿听讲数年;此后又常和名士大儒打交道;积累不可谓不丰富。见陈宝儿听得认认真真;仿佛恨不得把一字一句全都牢牢记下来;他就笑着说道:“不要一味死记硬背;如果听不懂的;尽管提出来。”
“是……明公;那我每ri该习练多久?”
“每ri先练一个时辰;不要太多。其次是诵读;论语你虽则已经能够烂熟于心;也听人讲过其中含义;但乡间粗通经史的人;未必能够jing通要旨;到时候你就先随我重新温习一遍。至于诗经;我也会在晚间从头给你讲起。只不过;我既是一县之主;留给你的时间自然不会太多。”
陈宝儿虽则年少;可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他天xing聪颖;懂事又早;也曾经央求过他们识字的那个傅翁教授讲读;又深得其喜爱;故而学到的远比别人多;可对方也从来没有指点得这般细腻。知道这样的机会珍贵而来之不易;感激涕零的他听到杜士仪还说能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他几乎不假思索地跪下说道:“我一定会用心读书习字;绝不会让明公失望”
“起来。”见良才美质沉于淤泥之中;杜士仪最初只是赏其直言一时惜才;可既然把人引到了身边;他就决定用些心思。
嵩山草堂如今已经成了贫寒读书人的圣地;而卢鸿jing力有限;他那些师兄们恐怕也都有数不尽的事情要做;再说以陈宝儿这样微贱的出身;这样薄弱的基础;去那种人才济济的地方;不见得是好事。于是;等人起身之后;他就笑着说道;“ri后不要一口一个明公了;就叫我杜师;你也算我第一个弟子。
陈宝儿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随即喜形于sè;立时再次跪下砰砰磕了三个响头:“弟子拜见杜师”
杜士仪亲手搀扶了小家伙起来;正要再嘱咐勉励两句;外间却有从者通报道:“郎君;崔翁携长孙来见。”
听到是崔澹;杜士仪不禁暗自斟酌了起来。此前李天络和客户争田一案;崔澹也算是给他通风报信;让他知道李天络和县丞于陵则县尉王铭本就甚为热络;这次还特意送了一份不菲的礼物让二人装病;更不要说崔澹还第一个捐出了千贯钱;打开了筹资兴修水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