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偶尔休息的时候,就过来。没想到恰好遇上你。”她边说边进了夏墨的卧室,而我则坐在沙发上反反复复地看手里的题目——我根本没有难过,相反我觉得这样很好。小陈护士愿意照顾他,我很开心。
“井井,你来了。等一下,等我穿衣服。”房间里传来了夏墨的声音。
我应了一声,继续看手里的题目。再抬起头时,夏墨已经由小陈护士推着从房间里出来了——这是已经与我两周未见的夏墨,他穿着睡衣,腿上依旧盖着毯子。他仿佛更加瘦。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无法用语言说清的伤感。“这么晚了来找我,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吗。”小陈护士把轮椅推到沙发旁,我们又面对面了。
“我遇到大麻烦了。”我说,“历史书上有一部分我怎么也看不懂。”
“我们井井竟然也有看不懂的东西。”夏墨笑了笑。“说来听听。”
“就是介子推啊,我真的很不能理解,”我说,“虽然晋文公刚开始把他忘记了,可最后不是想起他来了吗?既然想起他来了,他就应该开心。可他为什么坚决不下山,最后还落得个抱树而死的悲惨下场呢?”
“就因为这个不明白?”夏墨问。
我点点头:“都快愁死了。”
“这个理解起来很容易,”夏墨说,“因为介子推知道,作为开国功臣,纵然自己下山受了封赏,总有一天也还是会被晋文公处死——开国元勋的下场通常悲惨。与其处死,倒不如现在这样,至少不会被别人耻笑成为做官丢了性命。”
“我还是不明白。”我说。
“井井,人是一种非常奇怪的动物。”夏墨说,“两个人成为朋友,或者莫逆之交,往往是一个机缘促成的。他们会一同经历非常多的事情,有幸福,当然也会有风雨。这的确很能考研情谊的坚固。例如介子推,就能够在晋文公赤贫的时候,割股为其充饥。但是——”夏墨顿了顿,“人和人是不一样的,你付出了,是你自己情愿。你无法要求别人与你一样付出。有时候,甚至要接受对方得知以后把自己忘记的事实——处在不同位置的人会有不同位置人的苦衷,对不对?介子推是个聪明人,他太了解晋文公——太了解他作为一个君主的苦衷。他明白,既然自己会被他遗忘,就总会被他杀死。所以他才选择归隐山林,哪怕晋文公放火逼他,他也要与母亲一同抱树而死——他真是聪明绝顶。”夏墨说着说着,语气竟变得莫名的感伤起来,嗓子也有哽咽,“现在很多人都不如介子推聪明,至少不如他有理智。现在的人啊,有时明明知道自己在对方心里已经不那么重要了,可心里还是存着希望,这样受伤的只能是自己……”
“我明白了。”我说,“这么晚打扰你,真是不好意思。我有时间会再来看你。”
“有什么不懂的题目,如果不方便问冯老师,可以来问我,无论几点。”他说。
“你真好。”我说。
他笑了,很伤感的笑,那么由衷。后来,我在一个夜晚偶然想起这个故事,并猛然意识到夏墨是在借介子推来说服自己。可当时,我竟完全没有听出。我依旧每天都做着老师眼里的好学生。我的成绩越来越好。冯老师老远见到我就会打招呼……我喜欢这种感觉,这种用学习成绩让所有人闭嘴的感觉,它让我从某种意义上获得了快乐。我还是很少去看夏墨,尤其是知道小陈护士在照顾他以后,就更加少去了。我一直认为,夏墨需要的无非是一个人对他生活起居的照料,我一直以为自己给他的无非只有这么多。
一天晚上,小陈姐姐忽然来到我家,我觉得很惊讶,赶忙让她进屋。她坐在椅子上,很是局促,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怎么了?”我问。
“我被医院调到了肿瘤放射科,相比较骨科,工作量大了很多……”她嗫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