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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二十六
暮
长孙晟站立于长孙炽面前,有一路风尘和茫然无助:“大哥,我回来了,只觉得非回不可,却不知道,回来做什么?”
长孙炽微笑,一如既往的伸开双臂,如所有慈父拥抱一个需要拥抱的孩童般拥抱他那茫然忐忑的兄弟。
“既是非回来不可就当然是要回来的,”他笑,看透长孙晟所有未曾出口的心事,就像明了一切未来世事的艰难,却仍是一派风轻云淡:“不知道做什么,那就先什么都不要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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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二十六
夜
或者挺立如峰的身躯已见瘦削单薄,或者阳光灿烂的容颜渐是憔悴黯淡,眉梢眼角间轩动的弧度、讥诮的笑意不曾稍减。
仿佛一切不曾发生,当承受力量虚耗之苦到生死不能的杨广对上他确信再不能相见的长孙晟,他笑了笑,带习惯的讥诮:“喔?回来了?”
匆忙一语,招呼意味不明,或者说了无意味。
即之,勤政爱民众望所归代父尽职的太子殿下埋首如山案卷中,再没空与长孙晟这老相识述旧。
许久,递过去一迭迭突厥卷宗,太子殿下书令长孙将军不知第多少次再赴突厥,全权处理其中事务,并体贴建议:不妨携妻带儿,顺便做一番观光游历。
以突厥为第二故乡的长孙晟没接那些叫他倍感亲切的卷宗,或说没理那绝对该谢主隆恩的任命书,以自己也未曾料想的清晰明了,他说:“我回来,是为你。”
“受宠若惊。”杨广明亮如昔的眼眸讥诮而调侃,言语里却是难得善意满盈的轻松自若:“将军说话别这么有诚意到有暧昧。啧啧,光是你回来,那就足够了。况乎,还告诉我是为我而归;再到现在,居然是要为我、还只为我做什么的样子,那就太诡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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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三
晨
灞桥古道,长孙炽等一干为长孙晟及其七岁的少子长孙无忌送行。
水轻衣折柳相送,其情依依而笑意温柔甜蜜:“但盼郎君早归,赶得及——我们另一个孩子的出生。”
刹那间的错愕,即之是满溢的幸福与喜悦:“另一个孩子,另一个孩子。”双臂伸开,长孙晟将欢呼跳跃的爱子与似水柔情的娇妻一起拥入怀中,许多前情历历于脑海眼前,却只倍觉万水千山走过后的此一刻,又无论前路如何荆棘坎坷,一切皆已充实而圆满。
“我会的,一定会。”这是他的承诺,不带毫丝沉滞,而满怀了期待。
旭日升起来,有风吹过,万千绚丽了天边的云彩,别离的灞桥上,人们在欣欣然微笑,只为着再重逢时,那些触手可及的幸福情境。
没有人能注意的,是他们一贯和煦微笑如春阳暧日的家主长孙炽,在与众人一般无二欣欣然微笑着的时候,忽然就转了身子,以沉醉春风般的姿态遥望向远方风景。
远方,远方的远方,整个触目所及的天下间皆是一派姹紫嫣红,淡绿与浓情。
只,风吹过,枝叶招展的时候,花会落。
极端漫不经心,当一片仍是芬芳深浅的残红翩翩掉落于身绕咫尺,长孙炽舒展手臂,将那一叶残红迎入手心。
低首,双目凝住了那残红,长孙炽轻声细语如呢喃,却无关温柔而是遮不住忧伤痛楚:“你应时而来,美丽了这天地,却终不免,要应时而去,韶华短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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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七夕
夜
大漠的夜,即使是夏,依旧凉冷而疏旷。
长孙晟紧紧拥着怀中已是沉睡的爱子,静望向天中的银河,漆然的眸里有着幽遂近于空落的光,脑海里却是咆哮也似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