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修饰装扮得出来的那种,仿佛天人,即便粗衣布服放在人群中,她还是能够跳得出来。更吸引人的是她的教养,言谈举止都恰到好处,既有身份感和分寸得体,还处处不显矫揉造作。她是学历史的,关勇波和她在读书会一来二往,也就认识且成为可以倾心交流的朋友了。
关勇波是布衣阶层里的尊者,谦和之中暗藏傲骨,以他的贫寒窘迫,原是不可能和这样的贵族小姐走得太近的……他虽然志在高山,但是内心却不愿高攀任何显贵。田樱的聪明就在于,她非常懂得体谅这种草根男人的自尊,她在交往中处处不显差异,让你自然纯粹得十分舒服,就是这样一种舒服,使得关勇波能够和她轻松平易地交往。
这天黄昏,她主动来约关勇波散步闲话。她似乎还对那位学者的话心存怀疑,她问师兄,你觉得人类真的可以进入一个没有阶级没有国家的社会吗?关勇波是凭直觉生活的人,并不精通理论,只能坦率说,他现在也不知道。但他相信,人类应该要有一个理想。因为现实社会确实不美好,不,应该说还很丑恶。他不认为存在就是合理的,他至少相信通过他们自身的努力,可以重建一个相对美好的社会。
田樱质疑,你说的努力也是指的革命吗?革命是不是意味着就要战争,杀戮,有没有不流血的革命?毕竟大地之上,生命是最需要尊重的。关勇波说革命是两个阶级的矛盾到了不可调和之时才爆发的极端行动,世界上似乎还没有不流血的革命。生命固然重要,但时代的进步,总是需要生命作为牺牲被奉上祭坛的。
但是血流进土地,却再也收不回来,而我们还将在这块土地上继续生活啊。田樱说,我是学历史的,相信暴力只会带来新的暴力,法国大革命的结果,常常使我不寒而栗。关勇波说当然,你的忧虑也会是我的忧虑。但相比起今天我们身处的黑暗来说,我更愿意寄望于明天升起的太阳。不破不立,否则我们就会永远听任这种黑暗不公的存在。也许你们所处的阶级,不会让你们真正痛感这种遮天蔽日的黑。
田樱微笑否认,你最后一点我不同意。我们虽然出身的家庭有别,但人性中的善良和悲悯都是与生俱来的,我并不比你缺少。家父虽然是资本家,我也享受着他所剥削而来的剩余价值。但我并不认为这个时代完美,我也深知劳动大众的悲苦无告。我认为真正的革命者并非出于自身利益的考虑,而是他超越于阶级之上,是一个真正的理想主义者。就像你我之间,也许阶级不同,但这妨碍我们拥有共同的理想吗? 电子书 分享网站
父亲的战争 第二章(6)
关勇波笑道我们?当然我们是可以有共同理想的。也正是基于此,我才特别那个喜欢和你们相处啊。改天我再给你引介一位我的兄弟吧,他就是一个浑浑噩噩但有趣的好人。
覃天恕有趣且友好,这点关勇波没看错,但是对他的浑浑噩噩,他还是看走了眼……其实覃天恕内心清醒着,只是他一向养尊处优惯了,他懒得去面对那些日益复杂和剧烈的社会问题。这天他排队打饭,遇见三青团的李碧发,李碧发也认出他……有次向东寻衅挑战关勇波,被覃天恕收拾,是李碧发来拉开的。二人边吃边走,李碧发追上覃天恕喊道喂,哥们儿,还记得我吗?
覃天恕故意装麻说你?谁呀?我老眼昏花,还真想不起来了。你是?李碧发笑道那天你们打架,忘了吗?覃天恕喔喔说,想起来了,你不会是来约着再玩一把的吧?李碧发赶紧说哪里哪里,不打不相识。我挺喜欢你这种性格的。我是学校三青团支部的,想请你也来参加一些我们的活动。你好像是国术系的吧?
覃天恕依旧调侃道,三青团?属于袍哥还是洪门啊?要招打手是吗?李碧发嘿嘿说你爱开玩笑,我们是国家培养的先锋青年,以后求职都会得到重用一些。覃天恕低声神秘地说好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