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们恐怕真被人牙子给卖了,咱们姐弟四人哪还有相见的一天?唉!他虽然抓了他们,却反而是将他们救出苦海。”
当年,知道方元抓了人,她的夫婿和海主子便赶忙前去营救,不料中间却产生了差池误会。
待花好好后来见到弟妹,仔细问过后,方知道他们被人牙子折磨虐待,而方元仅是限制他们活动,引海主子前去,却未曾伤害他们;连弟妹身上的伤,还是方元吩咐人医治的。
没有方元,弟妹可能生死未卜,加上要不是因为她的弟妹,他也不会败在海王子手上,沦落到不知何年何月才能重获自由之身……
“别内疚了,好好,这其中的事情太复杂了。”阿尘说道。
“可是,好好还是亏欠了他。”
是呀!太复杂了,阿尘也不知该怎么打开这个结。
不只是花好好常帮她缝补衣物,当年方元的下属、如今已归附龙家之人,也常暗中助她照顾方元。每夜回到塾里,各色刚收成的新鲜瓜果食蔬堆满橱柜,隔天早晨,她只要煮熟调味便成。
她可以感觉到他们心念故主,对他的恩德未有一日忘怀。
方元虽冷酷无情,但跟随他的人,其实全都是走投无路之人。
大明海禁甚严,生活在海滨之民却无法营生,投身为寇多么不得已,手段虽然残忍,但大环境如此,只好官逼民反。试问,有谁愿意过那样见着今天、想不到明天的日子?
又试问,谁人有这样的慈悲,宁让世人唾骂,忍辱负重地引领无人愿意伸出援手的众人向前走?
阿尘虽没念什么书,但道理倒明白,方元和龙海儿本质上是同一种人,只是方元生不逢时,投生在代代忠义之家,却又遇上大明宫廷内争。
若说花好好亏欠,其实她欠他更多,她身上流着的血……
“菩萨可得保佑方公子能早日看开,海主子是个好主子,不会为难他的,那么大家都好过。”花好好合手向天祈道。
闻言,阿尘溢出叹息,在月夜中,显得多么无奈又无解。
她应该要劝他投降,可方元有他的风骨,加上他恨龙海儿入心,只怕他真的得在井牢里了结一生岁月。
那样一个将才,可惜被埋没了,更可惜的是,他终究未能忘记仇恨。
方元从不快乐,而阿尘则心疼他的不快乐。
“如果能这样,也真是解开我心中烦恼。”阿尘也默祷道。
时间慢慢流动着,夜色渐渐深了,井牢里除了流水外,安静无声,偶有灯花爆了几爆,便回归宁静。
方元用完膳后,端着烛台步出小屋,月未正中,天顶灰黑中透蓝,没有风的夜晚,他如鱼纵身,利落跃入水潭中。
泷港虽然温暖,但水潭位在洞穴深处,湖水终年严寒。
方元不停往深处游去,直到寒钢拉住他的四肢,他才游出水面,一整晚就这么不停地来回游着。
强壮的手臂、修长的双腿在冰水中划动着,无声的世界里,他只能听见自己呼吸和心跳的声音。
但心中有个挥不去的人影,那无法冷却的悸动,反而更加热切。
直到月已正中天,方元才停止近乎自虐的举动离水,将落在岸边的麻绳拿起,系住湿漉漉的乌丝。
放眼望去,井牢四面都是岩石,寸草不生,除了水潭便是小屋,还有一小片土地,什么都没有。
多少爱与恨,多少愁与乐,都付渡津前,一杯茶,一滴眼泪,一泊水无痕。
方元闭上眼,阿尘曾唱过的一首曲子又浮出脑海。
他不言不语,过了会儿,心有所感地一动,便借着烛光在沙地上以指运劲写字。
指若笔锋有强有弱,能起能收,过不了多久,便是数句。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