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韵柳在床边坐了下去,老太太却并不开口,只是就着灯光细细的端详着韵柳。韵柳被她瞧的低垂下了眼睛,耳边却忽然听见老太太问她:
“能告诉我,你究竟是谁吗?”虽然老太太的语气很平和,韵柳的心却还是咯噔了一下。她没有作声。
“你也用不着瞒我了,我其实早已经看出来了。”老太太接着说,“那天你来我们府里,我虽没有亲眼见到你,不过从佣人嘴里却听说了,说是府里来了一个和蓉欣长得很像的小姐。这些天相处下来,我知道你就该是那位小姐了,”她缓缓摇了摇头,“并不是蓉欣。”
“我并不是有意想瞒您地。”韵柳低下了脸。道。
“我没有怪你的意思。”老太太却道,“这次你能陪着我们一起受难,不管你是冲着谁,你也是个有情有意的好姑娘。”
“如果我猜得没错,启良他也应该是知情的吧。那天,我见他看你的眼神就很不一样。”老太太歇了歇,轻轻叹了一声,“虽然你和蓉欣长的几乎是一模一样的一张脸。不过,他对你和蓉欣却是天差地别的态度。让他娶蓉欣,是我主张地。不过,他娶蓉欣更像是为了敷衍我这个做妈的,从来就没把蓉欣真当成他的妻子来对待。”
老太太忽然伸手去拉起了韵柳的手,“我看得出来,他对你就很不一样。”说到这里,老太太忽然笑了笑,又道:“说起来。他们那父子俩还真是一条心。小宝那孩子,蓉欣照顾了他那么长时间,从没听过他叫蓉欣一声妈,现在整日听他叫你妈。倒很是心甘情愿的。”
韵柳一直低着脸,默不作声,她的心就像是被结成了一颗蚕茧,千丝万缕的蚕丝把她的心密密层层的包裹了起来,撕扯不开。有些透不过气。
“有一句话。我一直想问问你。”停了一会儿。老太太忽然把韵柳地手紧握了握。韵柳却觉得自己的心也跟着被揪起来一些,她知道今晚老太太不会平白无故和自己说这么一席话。
“要是我们张家这次真能过得了这道坎,”老太太终是问出了那一句。“你会继续留在我们张家,给小宝做妈妈吗?”
韵柳怎能不明白老太太的意思?留在张家给小宝做妈妈不就是嫁给张启良,由现在的替身变成真正地张太太么?……像是心上长着的一个水泡终于被挑破了,虽然下意识里她一直在回避着去想这个问题,但其实它一直就存在那里了,越是逃避不敢去碰,它也越是磨着你。
但是,那种难堪的折磨却并没有就此消失,因为这仅仅还只是一个开始,挑破了一个,还有下一个。她没忘记新南还在上海等着她,没忘记她答应过新南以后会陪着他,会给他一个家。新南为她付出了太多,他对她的情意,是她最不愿辜负的——她地心上像是长满了水泡,都是她不堪触碰地,那可以预知地一袭疼痛在等着她。
“去睡吧,其实,现在说这些还太早,”见韵柳一直不作声,老太太心里也有了个大概,“毕竟,还不知道启良在北边到底怎么样了?”老人深叹了一声。
“他说过,他会回来接我们回家的。”韵柳想安慰老人,却不知怎么就说了这么一句。
老太太微微笑了笑,眼睛深处却含着几分辛酸。
“他这次能不能安然回来谁也说不准,不过,有一点我是知道的,”老太太说到这里,却不知为何停顿了一下,随即像是有一层阴影蒙上了她地脸,使她的脸忽然间苍老下去许多,“我的儿子我心里最清楚,即使他不要自己的命,也会来保全我们的。”
直到从老太太房间里出来,韵柳还在想着老太太那最后一句话,那句话就像是一只手把韵柳的心紧抓着。的确,如果真的战败,他是不可能做降将的,因为他们还在南京政府的手里。那也只有一死了,殊死顽抗,以身殉国,这是他唯一的选择,至少保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