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雍容拉起風長天的手,轉身離開帳篷,給這個沉默的男人哭出來的機會。
帳篷寒風肆虐,大地一片荒涼,把目光放出去一直看一直看,怎麼也看不到一道人煙。
這裡已經是地地道道的荒野。
「從前我在宮裡的時候,想過去死。」姜雍容望道天邊,輕聲道,「那時候覺得活著一點意思也沒有,每一天每一天都不怎麼該怎麼過完,每一個夜晚都那麼漫長,要睜著眼睛很久很久,窗子上才會一點點變白。」
風長天回想起第一次見到姜雍容情形,吃了一驚:「所以你不單是在我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想死,你後面的每一天都在想死?」
「也不算。」姜雍容輕輕笑了一下,笑容里有一絲無奈,也有一絲嘲諷。那種「想死」的感覺並非很努力地接近死亡,而是不由自主地覺得,如果死了也許一切都不用承受……
「現在想想,我那時候真是閒得慌啊。不管是在坤良宮還是在清涼殿,我不單衣食無憂,還有人在身邊服侍,我想彈琴便彈琴,想看書便看書,就算沒有聖寵和尊榮,我也比這世上大多數人幸福得多。」
是到離開了京城,她才知道對於許多人而言,僅僅是「活著」就已經很難很難,要用盡他們全部的時間和精力,他根本沒有空去想想怎麼活著,要得到什麼,他們只要有一口飯吃,有一間屋住,有一個家在,那就是畢生最大的夢想。
風長天看著姜雍容,她臨風而立,臉上有一種奇異的悲憫,這一個瞬間,風長天忽然覺得她很像畫像上的觀音菩薩。
他將她的臉扳過來,仔細審視,「所以你現在不想死了吧?」
姜雍容微笑:「當然。」
「以後呢?」
想到這個女人看起來安安靜靜地看書彈琴翻奏摺、其實滿腦子都是想著一死了之,風長天心裡就有說不出的感覺——像是有一隻冰冷的手掐住了他的心臟,讓他心裡頭一陣陣發寒,喘不過氣來。
「以後……」姜雍容的臉在他的手心裡,他的手心暖和極了,再冷的寒風也無法帶走他手裡的溫暖,她覺得自己的臉好像在在他的手心裡融化了,一顆心也是。
他的眸子那麼認真,認真得隱隱有一絲恐懼。
她望著他的眼睛,在浩蕩的天風裡,在無垠的曠野中,一字字道,「以後,我要長命百歲,和你一起白頭到老。除非閻王爺來找我,否則誰也別想讓我去死。」
風長天發現姜雍容有種本事,單只是用說的,就能讓他全身的血液都在血管中沸騰,挾著滾燙的歡喜和快活,這具肉身差點拘不住它們,它們歡叫著要衝出體外,堵在他的喉嚨里,讓他明明很想說點什麼,卻發現自己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最後,索性一把將她撈過來,結結實實親了一頓再說。
姜雍容帶來了軍醫,據軍醫說,小咕咚的娘其實是因為長時間的忍飢挨餓,最後扛不住一場風寒,所以才重病至此。
所以比起吃藥,更重要的是給她足夠軟和足夠滋養的食物。
姜雍容讓人送了幾袋大米過來。
這點在大央再尋常不過的食物,在北狄卻是貴重無比,小咕咚的阿爹直叩頭。
姜雍容抬手扶住他:「我生病的時候,小咕咚的阿娘天天做飯照顧我,現在她生病了,我自當回報她。只願她快些好起來,你們一家子開開心心在一起。」
小咕咚的阿爹不住感謝,但目光望向門外的時候,卻不由自主露出一點憂愁之色。
門外是小咕咚的阿叔在清點牛羊。
他們被徵收的牛羊僅剩幾十隻,風長天全讓他們自己帶回來了。
「是羊太少麼?」姜雍容問,「我再讓送一些過來吧。」
「不是的,貴人。」小咕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