掷杯想到此时,只觉得阿耶将至,处处顺心,那自重生之后仿佛处处存在的阴霾,也绽开一条小缝,露出其后的灿烂日光来。
“天已大亮了。”
11
杨信择日便将掷杯之父杜远将至的事向其父杨自珪提了,又言及自己欲与掷杯届时一同出城相迎。
杨自珪是读书读迂腐了的人,闻言仔细思索:按书上所说,客远将至,出城相迎乃是礼之所在。于是欣然同意。
顾氏辗转方知,微觉不忿,便道,“只怕旁人说我们家趋炎附势,见亲家富贵便加以逢迎,这可不好听呢。”无奈杨父已经答应,却也无法。
掷杯得空便呼奴唤婢,预备上阿耶的新宅子去瞧瞧。那宅子正坐落在宜人坊内,毗邻东市,西首紧邻崇仁坊,却多为富商胡商所居,风气开放,周围邻里俱是高宅广厦,斗尖亭榭鳞次栉比,观之便觉颇为不凡。
掷杯在巷曲之中遥遥望去,只见宅院深广,黑瓦、朱柱、绿窗、白墙相映成趣;黄、绿色琉璃做屋脊和檐口遥遥探出来,反射出迷人的光线。掷杯瞧了更觉得心中满意,想来杜尉迟买办房屋之时亦是颇为用心。
掷杯便将诸多陪嫁婢仆分理清爽,一一指派了任务,又特意暂时免了青娘在自己身边的司职,派她在杜府居中调谐。那些陪嫁仆役听得掷杯之父杜远将至,有的畏于旧威,有的自觉有靠,又离了杨府,虽然人心免不了纷繁烦乱,却也少有偷奸耍滑的。
再加上掷杯心善,虽是婢奴,也出了银钱,叫他们顿顿饱食,也见得些鱼肉油腥。这些婢奴多是世代为仆,见识本少,所求亦低,如此一来,便有那存心煽动之人也不免偃旗息鼓。
转瞬三日已过,这日掷杯起个大早,依例早早前往婆母处站过了规矩,回屋同信郎一起用了早膳,因为一会要骑马出城相迎,掷杯便换了一身胡服猎装:翻领对襟窄袖袍,条纹小口裤,脚踏软底揉制斑纹鞋——却是未出阁前常穿的一套,自从嫁于信郎之后便一直压在箱底。
杨信也换了一套猎装,戴浑脱帽,足登高靿革靴。杨信本就长的清秀俊雅,平日多着长衫,此时做此利落打扮,也倍觉新鲜有趣,又瞧掷杯将头发整个高高梳起,自头顶处从上至下结一条大辫,只在尾稍处缀一朵鲜亮的红色缨络,一时笑了:“怎么瞧着倒像是亲弟兄俩?”
掷杯此时穿了旧衣,浑身上下只觉舒爽合身,闻言也笑了,唤一声杨信:“大兄,今日可要比比谁的骑射功夫更为精妙才是。”
信郎闻言大笑,拱手道:“正要领教。”
月奴儿一边替掷杯整理衣饰,一边偷偷抿嘴暗笑。阿丑可不管那么多,直笑出声来,攀着掷杯道:“娘子不如也将我带了去可好?”
正当这屋内一片其乐融融的功夫,突然门外有奴婢来报:“沁水正在门口候着,瞧她神色匆匆,不知有什么事呢!”
沁水与阿绫同是婆母顾氏身边最合用的婢仆,自比旁人多几分脸面,杨信听闻沁水亲自来此,只恐顾氏有所吩咐,急命道:“快教她进来。”
不过片刻沁水便进了门,弯腰施礼,还未到一半,便哽咽出声:“二郎,主人自吃了早膳便觉得不舒服,直呼心悸胸闷,一直呼着二郎的名字,叫二郎去呢!”
“怎会如此!”杨信听闻立即站起身来,顾不得其它,便往门口疾行道,“我先去一步,掷杯你随后再来便是。”
说罢等不得婢女替他掀帘子,自己匆忙摔了屋帘,沿了回廊,直插甬道,便往主屋去了。他的随身侍儿只一楞的功夫,杨信早已没了影子,急得那随身侍儿唤一声“郎主!”便一路小跑赶了上去。
屋内刚刚轻松愉悦的气氛顿时一扫而空,沁水胆战心惊的瞧着掷杯一身胡服男儿装扮,却陡然转了神色,下唇更是几乎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