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这里原本是一块屋宅地,因为一场大火把房屋烧毁,留下这片空地。国家号召“一种三养”,许多人家都在房前屋后开出了菜地,嬷嬷也不甘落后,硬是要把这块硬骨头啃下来,光在这块地上清理出的断砖残瓦就有好几担,为防家禽吃菜,又用泥巴筑起了一道土围栏,没有工具,全靠两只手一点一点搭建。然而,辛辛苦苦却没有应有的回报,菜秧子栽下去,没有及时施肥,没有天天浇水,菜总也长不起来。
父亲在菜地边种了几棵南瓜苗,长势很好,没过几周,青藤就沿着竹竿往上爬,爬上架后,长得更快。满棚架的南瓜叶子形成了一道绿色的屏障,遮挡住了夏天毒辣的阳光直射在我们家西面的板壁上,房间里因此而凉爽许多。南瓜光长叶却不结果,让人失望。有一次向塘的表弟大蝉到我们家玩,他摘下一朵南瓜花,撕去花瓣,把花蕊插到另一朵花里,笑着说,公花插进母花里,母花就会结南瓜。后来还真的结出了一个南瓜,不过只有碗口般大。
嬷嬷从菜地摘不到菜,返回厨房,从一只陶罐里掏出一把盐菜,一边洗,一边念叨:“我们经济人家,这年头有盐菜吃就不错。”
中午父亲母亲都不回家吃饭,我是长孙,成了嬷嬷唠叨的对象:“放在米缸里的饼干不晓得被谁偷吃了,钻山打地洞,一点子东西不管放在哪里都寻得到,吃就精灵。叫你一天挑担水,就跟涯病样,说破了嘴才动一下。好吃懒做,三岁看大,七岁看老,看你长大了怎么得了!你爸爸他是十个指头子养大一家人,10多岁就去当学徒,一天到晚帮东家做事,人还没有扁担高就要挑两大桶水。你还总想吃好的,我们经济人家吃得起吗!一个月总共交给我56块钱,9个人吃饭,我不精打细算行吗!我是掐着指头在日算夜算,不当家不晓得柴米油盐贵,我们经济人家,一分钱都是金贵的……”
“我们经济人家”是嬷嬷常挂在嘴上的口头禅,我理解她的意思,经济就是用最少的钱买最合算的东西办最多的事,经济人家就是最节俭的人家。
嬷嬷这一通唠唠叨叨的诉说,既是对后辈进行传统思想教育,又是在排解她心中的烦恼与苦闷。我静静地听着,并不与她争辩。
中饭过后,收拾停当,有了一段空闲的时间,嬷嬷翻出了前几天母亲买回家的一块花布。这是一块按原价五折卖的处理布,布上的花纹印错了色,整齐排列的图案中间,有两条白色的杠杠,就像一幅美丽的山水画,被造反派用白色粗暴地打了叉。虽然看起来有点不顺眼,但布的质量一样结实耐穿,经济人家图的就是价廉物美嘛。嬷嬷拿出尺来量,一面量一面在心里盘算,凭她多年当裁缝的经验,如果套裁,可以做两件褂子,两个孙女一人一件。
计划经济下什么都要计划(唯有生儿育女不要计划),买什么都要凭票。买粮要粮票、买油要油票、买布要布票、买糖要糖票、买菜要供应证。买香烟当然也要香烟票,香烟票是按户发给,不管你家里人抽不抽烟,每户都凭票每月供应五包。父亲从不抽烟,也不会抽,母亲虽然逃难时在南丰卷烟厂做过事,学会了抽烟,但也不会去抽。我们家每月的五包香烟票是多余的了。烟瘾大,抽烟人多的家庭每月五包烟是远远不够的,他们宁肯出高价也要买烟抽。
这样一来就悄悄形成了一个市场。每天晚上,在抚河桥头边上都围满了人,黑暗中人们互相询问,讨价还价,暗中做着香烟的买卖。这天晚上,父亲母亲吃完晚饭后带着我来到抚河桥头,桥头旁人影绰绰、轻声细语、动作诡密、如同偷盗。胆小的人眼睛四处观望,生怕突然有人来查处。
父亲母亲站在一旁,让我进到人群里去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