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行走,不少同事见我都会说同一句话,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是同情?是安慰?是祝愿?我琢磨着这句话里的多重意思。
夜深人静时我有时会突然惊醒,回想起那一幕心有余悸。如果我落在一个山高路远封闭的小村庄,交通不便当晚无法赶到县医院,生命中的这个顿号将会变成可怕的句号。年轻的生命在来不及品尝爱情的温馨生活的甜蜜事业的成功就戛然而止,成为孤魂野鬼在异乡的土地上飘荡,何等地凄凉。
这场地震般的疾病灾难过后,我的身体状况一直不是很好,小病小痛如影随形。我知道病根在哪里,健康包括身与心两方面,心病不除身病难愈。就像下放在五七干校的那些老干部,常年疾病缠身,一旦宣布解放恢复工作,返城后立马换了个人,生龙活虎呼风唤雨精气神十足。我也期待着有重回省城的那一天。
1974年5月11日我又一次病了,含泪写了《病中杂感》诗,记录下当时我的心境与感受:
时已午夜,苦熬天明。三餐未食,疾病缠身。
肠鸣如鼓,肢体若蒸。痛疼难忍,地旋天昏。
身居孤室,四周无邻。呻呤无用,求助不成。
风吹残草,谁人过问。痛定思痛,涕泪满巾。
强打精神,握笔记心。光阴荏苒,弹指一瞬。
二十五载,如若梦境。黄连小草,出身寒门。
自幼攻读,未能长进。胸中之志,化为泡影。
命薄身微,水上浮萍。潦倒穷途,离乡背井。
坎坷五年,举目无亲。遥望明月,思念亲人。
性情孤僻,父母生成。不苟言笑,寂寞待人。
当今风气,兴走后门。谋取出路,全靠私情。
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既不怨天,亦不尤人。
自惭形秽,有负双亲。茫茫夜空,星稀月明。
展望前程,不寒而颤。长吁短叹,夜鸟声声。
(完)。 最好的txt下载网
神枪手
一
“神枪手”是县广播站老金当年送给我的外号,与枪械子弹无关,只取其百发百中之意。
第一次走进县广播站是上个世纪七十年代初的某一天,那时我刚从省城来到县城工作不久,厂里要我写篇文章,代表工人阶级对苏修侵犯我珍宝岛表示强烈愤慨,对我边防部队英勇反击表示坚决支持。我按照报纸上的内容稍作增删,敷衍成篇,完事大吉。稿件送上去后的第二天,办公室主任通知我下午要到县广播站去录音。这可给我出了道难题,我的普通话说得不好,录音播出能行吗?大姑娘上轿第一回,不去也得去。
县广播站座落在县革委对面一栋两层的楼房里,相邻的两间房一间是编辑室一间是录音室,这里虽然小却发挥着巨大的作用。全县各公社各厂矿各单位都安装了声音巨大的高音喇叭,这些喇叭是传播最高指示的喉舌,也是县委县革委的喉舌,当时县里没有电视,没有报纸,广播是唯一的新闻传播工具。
既是编辑记者又兼播音员的老金热情地接待了我,他爽朗的笑声和带着共鸣声的话语,让人感觉亲切随和并具有感染力。他把修改过的稿件给了我,让我稍作准备。修改的字迹无疑是他的手笔,那字是用一种特殊的笔尖写的,横细竖粗,横似游丝,竖若门闩,刚劲有力,别具一格,但难以辨认,我只能凭上下文的语境猜测。更不可思议的是,他像斯大林那样手握大烟斗,不间断地吸着烟丝。这是播音员的大忌,吸多了烟肯定会坏嗓子,他却照吸不误。一般人都吸卷烟,他还专吸己经被人遗弃又难吸又呛鼻的烟丝。
我将稿件默读一遍,随老金走进录音室,关好门,开始录音。录完一遍,老金交待我不要紧张再重录一遍。我深吸一口气,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