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官,这半两银子怕是不,不够·····”
裴大虎有些生气,怒道:“怎么这么贵,武昌城也没这么贵!你开黑店啊!”
“客官息怒,客官听小人说,这几日城外闹流民,均州乡下能抢的都被他们抢了,到处放火,连道士们在城外的道观都让流民抢了不少,船只也调往江南,运送花石去了,现今猪都不易找,今日买的一钱银子一斤,明日怕是就要一钱五分·····”
“朝廷下发的粮食呢?可是好几万石,都不要钱的,听说均州人人有份!”
掌柜的听了,只是苦笑:“粮食,呵呵,谁知道让哪个王八蛋吃了。”
裴大虎又给了一两银子,掌柜喜出望外去做饭了。
很快一叠蒸饼端出来,裴大虎望着门口蹲坐的一家流民,两个小孩瘦骨嶙峋蜷缩在父母身旁,他拿了几饼给那父母送去,旁边流民上来哄抢,被林宇呵退。
裴大虎抱着一个饼子啃起来,掌柜又抱着一大叠蒸饼出来,裴大虎问道:
“掌柜的,我上次来均州,哪里是这光景,这是咋了,到处都是要饭的。”
掌柜的摇头苦笑,漫不经心道:“造孽啊,谁知道这是啥世道,打仗完了修城,修城了又打仗·····”
裴大虎笑道:“我几人都是河南的虔诚香客,前几年在武当山许愿,如今发了财,来向祖师爷还愿,初来乍到,不知均州事务,掌柜的可否说道说道。”
掌柜的让伙计继续上菜,自己拉来一条板凳,在裴大虎下首位置坐下,林宇还在门口给流民发饼。
“客观有所不知啊,咱们均州啊,算是毁了,山上的道士逃了,道观给人抢了,烧了,你也看见了,好多百姓家里都被烧抢一空,无处过活,几万壮丁等着吃饭呢,啥也杀不完,赶也赶不走。”
“壮丁?就是修都城的那些人?朝廷的粮食呢?”
掌柜起身道:“客官从河南一路过来,也是个虔诚香客,路上肯定遇到抓壮丁的官差,难道不知?”
裴大虎笑道:“若是知道,还问掌柜的干嘛?”
“朝廷发下来粮草布帛给征夫,确实不假,前年我还亲眼看见一车车粮食从朝武街走过,可是,均州上面报的壮丁人数都是虚的,说是有十万军民修筑天心城,来咱们均州的,能有五万就不错了,朝廷却是按照十万人口粮发,至于粮食到哪儿,说是让上边的人被运到南边了,南边今年闹灾荒,粮价是咱们的好几倍·······”
“那天心城呢?修好了没?”
“修他姥姥,你等会儿去看看,就挖了个地基,铺了几块砖,砖也让人刨走了。”
掌柜的说了几句,忽然想起什么,连忙住口,起身借口去后面看饭菜去了。
裴大虎久久无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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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定皇帝的前世,那个名叫齐孟的悲惨程序猿——在二十岁前的大部分时光,都是在均州附近度过的。
彼时,古城已沉入浩渺汉江,只剩城墙屹立水中不倒,均州也不再叫均州,而是以将它淹没的大江大河命名——丹江口。
一座城,一群人,生于斯长于斯,一坝横跨东西,生死两茫茫。
均州人的命运,便如穿越者自己,浮浮沉沉无言以对。
很多年后,当他努力在大数据网络烟海中,搜寻关于那场浩大工程的官方记述,得到的却是些破碎成片的梦呓:
“汉江大水浪滔天,
十年倒有九年淹。
卖掉儿郎换把米,
卖掉妮子好上捐。
打死黄牛饿死狗,
背起包袱走天边。”
十年九淹,对靠天吃饭,土里刨食的农民来说,这是最要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