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墨凌只在桓宓回宫那日宿在了长秋宫,其余两日都歇在别处,一改先前如胶似漆的常态,六宫看在眼里,纷纷开始议论,以为皇后即将失宠,可对于皇后下达的命令,不论是否合理,可有过分,皇帝却从未有反驳的意思。
“她们以为你不再宠我了,”桓宓笑吟吟地对商墨凌道:“红颜未老恩先断,自古帝王多薄情啊。”
商墨凌半倚在榻上看她做针线,并没有回应她的打趣,反而郁郁道:“逢莱今年小米多产滞销,地方官上奏请求朝廷予以调度,免得农户辛苦一季却颗粒无收。朕令百官商议此事,有官员上奏,建议从逢莱采买小米贩至夷越,朕便准了。”
桓宓不知他为何提起此事,便“嗯”了一声当做回应,示意他继续说。
“但今日收到夷越地方官上奏,言当地人并不食小米。”商墨凌蹙眉道:“你说,你收到这样的奏折,该当如何?”
桓宓依然是一头雾水,却依然回答:“撤销采买令,再做他想。”
商墨凌重重“哼”了一声:“朕今日欲撤销采买令,竟然有朝臣集体反对,言夷越并非不食小米,而是味噌食过小米,不知小米美味而已。”
桓宓愕然:“可……倘若夷越人果真是不食小米呢?采买的款项由国库拨出,倘若收不回来,这个漏洞还是要百姓来补上啊。本意是想为百姓谋福利,可这样一来,还是为他们加重了负担。”
商墨凌点头:“朕也是这个考量,可那群人仿佛猪油蒙心,非要与朕对着干。”
他在桓宓面前向来是以“我”自称,如今换成“朕”,显然是心里压着火气。桓宓放下手中的绣棚,坐到他身边来,在他肩上温柔地抚了抚:“那……你打算如何?”
商墨凌火气稍减,抬手将她的手握进手心里:“我要查一查那帮臣子的老底,如此规模的上奏,背后必有人在指使。”
桓宓便笑着恭维他:“陛下英明神武,此等小事自然是手到擒来。”
商墨凌的火气便又减下去一点:“听说你令慎昭仪照顾凤庶妃的胎?”
桓宓点了点头:“你不是去见过她们了?做什么还要来求证一遍。”
商墨凌微笑道:“没想到你会如此安排,我本以为你会将她推给平妃。”
桓宓笑了笑:“凤姮兮向来视她这个妹妹如眼中钉肉中刺,不会让她平安生产,与其连累平妃,不如直接推给她自己,缚住她的手脚,免得她心怀鬼胎。”
商墨凌的手指在她手背上敲了敲,忽然想起什么,脸上浮起微笑:“坤城君惯爱用朝堂来威逼后宫,你说,他这次会不会再动用麾下言官,上疏劝谏朕废去庶女?”
桓宓沉吟片刻,道:“凤嫄兮如今唯一的污点,便是曾经试图谋害皇嗣,倘若坤城君当真有脸面上疏指责庶女谋害嫡女的皇嗣,那陛下也的确是无计可施。”
商墨凌却不以为意:“凤嫄兮会束手待毙?”
桓宓不知想起了什么,短促地“啊呀”了一声:“是我欠考虑了,她在漪澜殿,慎昭仪必将她看的紧紧,她若想查红花点心的事情,可就不容易了。”
“有得必有失,”商墨凌道:“将孩子保住,总有东山再起的机会,况且坤城君也未必会如此厚此薄彼。”
一双入宫的女儿皆孕育皇嗣,坤城君自然不会自作孽。六个月的时候,王泽之为凤嫄兮请平安脉,竟然诊出她所怀的是一对双生子,并且极有可能是一对龙凤子。皇帝与皇后皆大喜过望,皇后当日便下了懿旨,将她晋为良妃,只待生产完毕,便举行晋位礼。
庶女的福分仿佛总是比嫡女好一些,也更受陛下的宠爱。坤城君喜悦之余,不可避免地感到郁郁。
倘若果真如此,那推嫡女上位的打算,或许要改上一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