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辛的右手缠着绷带,付青洛重重叹息一声,很不能够理解这些所谓的成年人怎么就这么喜欢伤害自己。罗辛猛然转过身来,看见身后站着的人是付青洛以后,情绪终于有了些许波动。
“青洛哥?”
自罗辛跑去昌合大打出手之后,罗海振夫妇将儿子软禁在家里的事便从来都不是秘密,一来是要给昌合一个交代,二来,他们也是真的怕儿子会做傻事。
罗海振夫妇轮番问了很久都没能从罗辛口中问出他跑去昌合发疯的原因,付青洛对昌合不熟,这些年,盛屹跟昌合唯一的交集便是昌合老板杜兴名的闺女杜柠将他的妹妹打进了医院,这笔旧账他不想再翻,因为对于一个十八岁的小姑娘来说,那个教训绝对会令她永生不忘。
其实他那时也是动了一丁点儿恻隐之心的,不然也不会在杜兴名跟许濯四下走动的时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会儿若是他出面干涉,杜兴名的闺女怕是就得在监狱里给杜兴名送终了。
付青洛对昌合对杜家完全没有兴趣,他只是好奇,罗辛究竟跑去昌合干什么。“弄得这么狼狈,解决你的问题了么?”
罗辛张了张嘴,终究什么也没有说。总算明白也终于体会,真正的苦,其实,说不出。
他的样子看上去太过颓废低靡,一时间,付青洛竟找不到能够自然引入话题的契机。床上散放着几本泛旧的相册,付青洛随意拿起一本略略翻看,一页页,一张张,都是罗辛跟陶曼的回忆。
付青洛的心有片刻的揪紧,这是在过去,审视别人爱情的时候从来都没有过的情绪。付与真心之后,便也跟着有了弱点,他心知肚明,却不想逃避。有那么几秒钟,愧疚跟自责盈满了他的心。
迅速放下相册,不想再看,他该立即跟罗辛说明来意,而不是兀自陷入漫无边际的自我矛盾里。那一本相册,很是厚重,里面有好些相片都没有放入照片格里,付青洛将它重新放回床上的时候,那些零散夹在相册中的照片,稀稀拉拉落了一地。
罗辛快步走过来弯身去捡,付青洛的腿弯身不便,扶着床沿缓缓坐下,然后俯身将离他很近的那些照片一张一张仔细拾了起来。每拾一张,照片上或安静微笑或秀眉微蹙的陶曼都好似在不断重复那日她离开时说过的话——
付先生,欠的债早晚都是要还的,我等着。
之于他,从来就不相信会有什么报应,就如同,他从来都没有相信过日久生情。照片上的陶曼笑容轻恬,有那么几秒钟,付青洛在怔凝思考,那时的罗辛与陶曼,有没有想到过会有分开的一天,又有没有想过,之前所有关于幸福的憧憬,最终,全都化成泡影。
他向来是理性的,因为太过理性,所以这二十八年以来,才第一次有了心动。为付唯钰善后那一年,他对陶曼并没有任何愧疚自责的感觉,只一心想着,要将妹妹保护得密不透风。可如今,当自己真的有了想要共度一生的人时,他忽然就开始怀疑起自己从前做过的每一个决定。
不愿再想。
然后,一垂眼,付青洛便看到了那张被陶曼一语成谶的合影。
其实这一张照片,原本他是没有要拾起来的,因为散落的地方并不容易被付青洛看见。
只是,蹲在地上正在捡照片的罗辛忽然就停了手上的动作,一瞬不瞬地盯着某个地方看了很久很久,眼眶还渐渐泛红。
付青洛只是无意朝着那个方向瞥了一眼而已。
可是,就是这偶然的一瞥,便将他彻底推入无底深渊,从此以后,万劫不复。
照片上,日光明媚,四个满面幸福的人,在静静地望着他,微笑。
付青洛怔愣得无法言语,这四个人,他怎么好像,都认得。
抱着篮球,额前头发被汗水微微浸湿的罗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