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两人对话,凤祥兰轻轻言语──
“别为我担心。虽然双目失明,但这房里的摆设,我已经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不会摔著的。”
谁知道窦金宝竟跳起来哇哇叫──
“会摔著的!我刚才不小心把桌椅摆乱了,把你的鞋踢进床榻下面,还从外头搬来三个大盆栽,你要下榻,一定要让师傅扶著你才可以。”
“不用啊,我有三名丫鬟伺候,可以唤她们进来。更何况,我现在并不想下床走动,所以用不著拜托你的永春师傅。”凤样兰恬静地微笑道。
“嗄?”窦金宝神情一怔。
这一边,年永春古怪地扬眉,忽地出手握住窦金宝的单腕,出其不意地将她拖来,好近好近地盯住那对水亮的大眼睛,那眼瞳周遭浮现的淡淡血丝,教他心中起了阵阵烦躁。
“你有心事。”不是问句,直接点明出来。
“没、没没有啊,师傅。”
又想挣开他的手?!年永春五指一按,太极以柔克刚,四两拨千斤,无声无息地化开她抗拒的力道。
“你蒙得了师傅吗?”
“我没有蒙你啊……”声音在男子的瞪视下转弱。
从来开朗爱笑的苹果脸自昨晚就不太一样,本以为她憋不住话,定会对他吐露心事,可现不成了什么样子?
为什么哭?!
若非沮丧到了极处、委屈到了极处,她断然不会掉泪的。
“告诉师傅,谁欺负你了?”想也未想,另一手自然地抚著她的红颊。
窦金宝微微一瑟,男子掌心的热度数她眷恋,好想像从前那样毫无顾忌、放怀大胆地抓住他的手摩蹭。
但一切都不同了,师傅不再只是师傅,她多么、多么地喜爱他呵。
见他笑,她心里就欢喜;看他难受,她就万般不痛快,所以,她要让师傅跟心爱的姑娘在一块儿,永远永远,谁也不能将他们分开。
眨眨眼,她硬是咧开嘴,露出洁白的牙说──
“咱儿不欺负人就阿弥陀佛,哪轮得到旁人欺负我?师傅又不是不知道。”
那憨直的模样一如往常,可年永春瞧在眼里,眉峰已然蹙起,尚未开口,已听见凤祥兰带笑轻语──
“小宝莫不是想念你家阿爹了?”
窦大海昨儿个午后在开封大街上,巧遇一位三年未见的好友,竟临时决定随这位友人往北方办事,要窦金宝随四海的镳师大叔们先回九江。
窦金宝自然好想再多留几日,加上年永春也不愿她这么快离去,因此,四海众位镳师在今早已起程返回,将她留了下来。反正有永春师傅在,他们倒也放了一百二十个心。
听到凤祥兰帮她找出借口,虽然不太高明,但她仍抓著机会连忙点头。
“是、是挺想我家阿爹的。呜呜呜……他自个儿跑到北方玩,也不带著我,就只会要我乖乖回九江。呜呜呜,真想跟著他一块儿去。”说著,留在眼眶的两滴泪顺著红颊滑下。
“那也用不著哭。”他上身微向前倾,素袖擦掉她脸上的湿润。
见那张英俊的脸容更加靠近,窦金宝下意识屏住气息,心脏跳得咚咚乱响,脸蛋的红晕也加深了。抿抿唇,头用力一甩──
“师傅常说……说小宝像三岁的娃儿嘛。”再次咧嘴笑开,她又道:“自然想哭就哭,想笑就笑啦。”
锐目陡眯,年永春不太相信自己听见什么──
他还不了解她吗?!
说她孩子气,她定是千百个不服,非要同人说个清楚明白,可现下她自己倒先承认了,还丝毫不在乎的模样。
“师傅……小宝想去洗把脸,你、你放开手好不?”被他瞧得心虚,她不自觉低下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