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主力师的高级指挥官,死于奠边府战役,当时阮明刚出生不久。关于父亲的一切,他是从一个与父亲同在军中的远房叔伯那里听来的。阮上校死得很惨烈,在前沿阵地观察敌情,招致敌人重型炮火覆盖,被一颗炮弹直接命中。据叔伯说,整个人都不见了,像是从空气中蒸发一样。最后只在五十米外拣到一块手表,从表壳铭刻的字确认是阮上校的遗物。
阮明十四岁时,母亲黎氏也因病去世。关于母亲的身世,他是从小姑阮梅那里听来的。阮梅只比他大四岁,从小在一起长大。阮明的爷爷奶奶,也就是阮梅的父亲母亲,以及阮梅的两个姐姐,都在躲避法国军队的进攻中因汽车翻下山崖死于意外。那次事故,阮梅被母亲搂在怀里,只受了轻伤,额头上留下一条永久的疤痕。
阮梅告诉他,黎氏家族历来就有中越两国血统。在中越边境,两国民间通婚很正常,而且不受改朝换代的影响。黎氏是抗日战争遗孤,由民。国政府的孤儿院抚养大,因此入了中国籍,解放后,在中。*事训练所担任语言教师。1951年,阮上校和许多优秀的越南人民军官兵一起,被送到中国各地接受军事训练,期间认识黎氏,经两国上级组织批准,结婚成家。
阮明对父亲崇拜到极点。虽然他对父亲没有一点印象,却一直将父亲的遗像挂在床头,与胡志明主席像并排。在他心目中,父亲是一个完美的人。他渴望像父亲那样成为一个民族英雄。法国殖*义者被赶跑了,但国家尚未统一。在美帝国主义的干涉扶持下,南方政权频繁更迭,南方人民尚在水深火热之中,南方游击队正在浴血奋战。在那个动荡的年代,他渴望着快点长大,好投入解放南方的战斗。
母亲黎氏却有不一样的想法。她送他上河内最好的学校,要他努力读书,要他将来做一个机械工程师。但他认为,母亲只是想让他远离战争,越远越好。
阮梅读完中学就安排到邮局工作。她知道阮明的想法,也劝他不要重蹈覆辙,像父亲一样惨死。但他心意已定,或者说,年轻人的激情在燃烧。他屈从于母亲的安排,只是因为时候未到。父亲遗留下的手表每天都在提醒他,他知道那一天迟早会到来。手表经母亲的手交给他时,表盖裂开,指针弯曲,齿轮错位,已经停止转动,只是一个纪念品。他后来将表壳拆开,慢慢琢磨,竟然修好了。将手表贴在耳边,听着滴答滴答的声音,就像听到父亲的召唤。
他为自己是越南人而感到自豪。所以听到有关母亲的中国血统时,他并不以为然。中国云南与越南老街比邻,可以说抬腿就到,但他那时还小,没有国家的概念。在老街时,经常有中国人往来,似乎与他无关,也没有特别留意,并不觉得有什么异样。到河内后,虽然每天都能接触到“中国制造”的东西,每天都能听到中国人是“同志加兄弟”的口号,但现实中国离他的生活更远了,像是另一个星球另一个世界。直到有一天,小姑阮梅忽然提出带他去中国,他才知道,中国并非遥不可及。
阮明开始并不愿意到中国。
母亲死后不久,阮梅第一次提到去中国时,阮明有些奇怪小姑怎么会有那样的想法。
不知道为什么,他从小就不怎么听母亲的话,却一直很听小姑的话。父亲死后,母亲忙着为生计奔波,早出晚归,可以说是小姑将他带大的。母亲也清楚那些,临死前叮嘱他,要他听从小姑的话,无条件服从小姑的决定。 他对此没有意见。但他觉得自己已经长大了,至少有些事可以问一下为什么。但阮梅岔开话题,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再提去中国的事。
阮明没有追问,其实心里有些明白。
阮上校去世几年后,一个在党政机关担任要职的伯父照顾着黎氏一家人。那个伯父是个好色之徒,他将三人从老街省接到首都河内,并不怀好意。他暗中强占了黎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