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錦城卻長久地沉默下來,馬車裡的氣氛跟著有些僵。
看阮唐那樣子,心裡不知在想什麼,像是怕了,又像是根本無所察覺。但其實已經心虛的不得了了。
他在周錦城腿上不自在地坐了會兒,慢慢低下了頭,沒敢抬頭看周錦城的冷臉,卻也沒逃,反往周錦城懷裡又鑽了鑽。
小傻子左蹭一下、右蹭一下,最後終於把自己整個縮進了周錦城的兩臂之間,歪頭靠在了周錦城的肩窩。
他隱約知道周錦城生氣了,卻想不出是為什麼。可一定是自己做錯了事,阮唐想。
阮唐做了很多求和的嘗試:他等暫且在周錦城懷裡待夠了的時候,探身去倒了杯茶,周錦城接過喝了,沒有搭理他。車隊還未出城,他假裝掀起帘子去看外面,沿街有老婦叫賣羊奶糖,便沒話找話地問周錦城那糖甜不甜,周錦城閉目靜坐,像是沒有聽見。
明明兩條胳膊還環著他,卻對他怎麼都不理會。
阮唐天不怕地不怕,只怕一個周錦城,他娘指給他的主子,花了銀子買了他一條命的周錦城。是要聽話的,不能惹周錦城生氣。
他幾乎要哭了,打懂事後加起來沒哭過五次的阮唐濕了眼睛。小傻子心底很是有些委屈,但不是氣周錦城,是氣自己沒法哄了生氣的哥哥笑一笑。
兩人像鬧彆扭的小孩,起了爭執,一個生氣,一個記著胡亂解釋,到最後都沉默。只是一個面無表情,一個顯而易見是紅了眼眶。兩張面孔都在說,我還想同你玩。
這樣挨了大半天,路上一直沒路過城鎮,且帶路人看看天色,怕再又下起雨來,不敢停留,因而一行人趕了一天路,沒能停下吃口飯。
緊趕慢趕,才在暮色剛至時到了安鎮。
馬車在安鎮客棧門前停下,周錦城先下車,阮唐緊跟在後。一日舟車勞頓,他們未在大堂多做停留,將飯菜叫到了客房。
阮唐蔫蔫地從箱子裡取周錦城的換洗衣服,垂頭喪氣地送到床邊。衣服離了手,他也沒走開,杵在周錦城腿邊,不再絮絮叨叨地沒話找話,還挺硬氣的樣子。
自從他到了周錦城跟前,就沒受過這樣的冷待。一整天完全的無視,同之前周錦城惡趣味的惡聲惡氣天差地別,即便是個傻子,也清楚地知道。
周錦城不肯理人,饒阮唐心裡怕的再厲害,卻還是想不出還能怎樣。
送飯進來的小二打斷了床邊的對峙,阮唐在家時也慢慢開始跟著鶯兒幹些活兒了,擺碗筷已經很上手。他把周錦城的凳子也拉出來,才回頭叫:&ldo;哥哥,吃飯了。&rdo;
那聲哥哥叫的響亮,帶著跟以前一樣的,一點沒減的甜。但好像這人真的是委屈極了,後面短短三個字,尾音就有些發抖,是哭腔。
可他不敢哭,只好憋著,兩手揪著衣裳下擺深呼吸幾下,才堪堪忍住。
阮唐巴巴地看著周錦城走過他身邊,卻一眼沒瞧他,無措的情緒再也壓不住,卻還是不敢去抱,只蹭到跟前,可憐至極地求:&ldo;哥哥,我知道錯了,別不理我,哥哥,別不理我……&rdo;
照阮唐那樣說辭,那兩個人是牙子無疑。看他餓極了,說兩句話便知有些傻氣,好騙……周錦城想不出,若是阮唐真被說動了心,因為一個饅頭,抑或是一個肉包子、一碗熱燙,在半路上跟了別人去,那麼他身邊便再也沒有這樣的一個小傻子……
周錦城也才十七歲,他為若那樣的假設成真以後無能為力地自己而生氣,更為自作主張離家的阮唐而生氣。可冷了小傻子一天,如果不好好說清楚,那小傻子的委屈還是白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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