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这句话对于为人子女的她,是极端残忍的,可是她仿若不觉,就如师父训诫的——“爱是最无用的东西”,她一直深信不疑。记得教训,胜过记得一堆无用的人和情。
她活着,只有一个使命,就是师父一直要她遵奉的信念——拿下曲家,不择任何手段。
所以她要拿到七采石,得到曲承恩的信任;唯有这颗石子,她的成败,全看这一仗。
“珞江!”杜秋娘——曲承恩之妻,曲家大夫人的声音在两人后头响起。
巫青宇转过头,不卑不亢地朝杜秋娘施个礼,便欲离开。
“待会儿再走,我的话还没说完。”曲珞江叫住师兄,而后朝杜秋娘漠然地看去。
“你有事吗?”
“珞江,我听说……你要离开?”杜秋娘怯怯地看着她,试探地问了一句。
“对。”
“去哪儿,是不是回你师父那儿?”杜秋娘眼眸透着期待,还有些犹豫。
曲珞江摇头,眼底充满了不耐。“大娘有事找我?”
“我是说……呃……我的意思是……如果你要回栖枫山,也许可以替我带个口信给你师父……”
“办不到。”一句话简单地否决掉杜秋娘的希望。
“珞江,难道你就不能……”被拒绝的杜秋娘凄惶地浮出一丝泪光,她紧咬着唇,就怕一个不小心,整个人会失控地大哭。
“我已经给你要的答案了,天色还早,如果没事,大娘先请回暖香阁歇息。”
面对杜秋娘,曲珞江遵从师父的交代,态度是轻蔑多过于尊重。
对巫青宇露出一个凄然的笑,杜秋娘黯然地离开了。
望着杜秋娘落寞的背影,巫青宇心里有一丝不忍。
“就算师父恨她怨她,那也是他们的恩怨,你没必要对她如此。”
“别干涉我的事,师兄。”曲珞江静言,低头开始检查车子轮轴的四周。
那犹如冰雕的表情和师父太像了!他看着素白长衣的曲珞江……十六岁的她,静立在马车边,那半凝眸、半垂睫的专注,俨然像个画中仙女,缈缈不可及。
薄薄晓风之中,残存的月光斜斜削去了她一半的肩幅,孤零零的影子随着灯光晃动着,一层浅浅刘海在她白皙额前落开一片阴影。
曲珞江的美,美在那幽静自持,美在凛然不屈,如雪中之梅,暗香盈盈;也因为此,扬州第一巨富樊记,才会与曲家联姻时,唯独指明要她。
“我在包袱里放了一样东西给你。”巫青宇理清思绪。事情既成定局,就没必要在这件事上头多费工夫去想。
“师兄……”曲珞江抿抿嘴。
“收下。现在我使不上手,留着也是白费。”他摇手拒绝她欲出口的称谢。
“那……你呢?”凝着昏暗的天色,她轻声问道。
“回山上去。”说完,巫青宇便掉头走了。和她相反的方向,微跛的脚步不曾停留。
凝视着师兄的背影,某种恻然的感觉自曲珞江心里升起。
她抽开包袱,在衣物里边立刻翻到一样用皮革包妥的东西,拆开来,是柄碧绿色的薄刃。
半透明的刀身与她琥珀色的瞳子交织的刹那,珞江震惊地看着更远处巫青宇那已经化为黑点的影子……这柄刀是师兄自小从不离身的东西,他竟毫不犹豫地就给了她!
真的这么牵挂不下她吗?曲珞江抚弄着刀柄上用细碎明珠镶制的“严”字,那分恻然忽然更沉重深远了。
十六年来,这是他们第一次分开,这也是第一次她单独去面对一件事。过去在栖枫山和师父、师兄相守度日的生活,仿佛也随着岁月和人事变迁,跟着走远了。
错落在生命之间的悲悲喜喜,原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