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最后一页,又轻轻合上,我才在心里长出了口气。
不过康熙却没有急着放下那份目录,反而是一手拿着,一边吩咐李德全:“那两只成窑把碗收在哪里了,取来,晚膳上用。”
李德全急忙退出去吩咐人找,这当口,只有我一个人在御前,虽然当差的日子久了,早已不似最初的紧张,不过今天不知为什么,总是觉得不那么得劲。
不过,康熙却没说什么,待到李德全回来时,轻轻地将目录往书桌上一放,随手又拿了一本书,慢慢地细翻起来。
四周的空气重又恢复为宁静,只有伺候茶水的宫女不时地上前换上热茶,却安静轻巧得连一丝声音也没有。
不知过了多久,康熙不紧不慢地喝了口茶之后,才忽然说:“婉然,你进宫几年了?”
“回皇上,四年了。”我一激灵,赶紧回话。
“想家吗?”康熙放下书,似乎很有兴致地看着我,又问了一个问题。
依稀记得,刚刚进宫的时候,良妃也问过我一个同样的问题,当时我的回答是“不想”,因为“家”对这里的我来说,不过是一个汉字而已,没有任何感情基础,家也只是一个字,不是吗?
第126节:你要幸福(11)
不过今天,我却说:“想,奴婢想家,不过奴婢进宫之前,家里人告诉奴婢‘要尽心尽力地服侍好皇上,不要想家’,每次奴婢想家时,一想起这句话,便不那么想家了。”
“是吗?”康熙一笑,“这话是谁对你说的呀?”
“是奴婢的阿玛。”说到阿玛两个字时,我格外地小心,害怕诸如老爸、爸爸之类的词冲口而出,给已经够麻烦的自己再找一次麻烦了。
“阿哈占?你阿玛,朕记得是阿哈占吧?”康熙问,不过到了后面,语气已经是肯定了。
和康熙短暂的对话,因为京城刚刚送到一份密奏而告一段落,奏折上写的什么自然是不得而知,不过那天康熙的脸色忽然变得很难看却是真的。
似乎什么事情一旦跟京城联系到一起,就会马上让人想到皇权,偷眼打量康熙坐的宽大的龙椅,虽然眼下是出门在外一切从简,虽然此时我们身处的不过是一艘并不宽阔的御舟,不过这椅子,依旧奢华得惊人,也难怪了,这样人间至极的权势和富贵,又有谁人可以不为所动呢?
得到和付出总是成比例的,原来皇帝也不例外。
站着和坐着比较,最大的好处就是看到的要稍稍多一点,就在这一天,我看到了康熙发辫里隐隐的银丝。
当自己的儿子也不值得相信的时候,这个世界上,真不知道还可以相信谁。即便是坐拥天下,终究也不见得就有乐趣。
书案上的密奏到了傍晚就消失无踪了,康熙的脸色也恢复如初,不过太子和十三阿哥来请安的时候,我注意到,皇帝脸上有一闪而过的惆怅。
几天之后,御舟照旧在两岸数不清的纤夫们辛勤的汗水下,缓慢地前行,康熙四十四年闰四月,虽然在一点一点远离南方,不过气温依旧很高,午后,我站在康熙身边不远处,努力地对抗周公的召唤,不过效果不大。每天明明是皇帝午睡的时间呀,怎么今天例外了?咬了咬嘴唇,我尝试着将目光移向外面,其实为了安全起见,这里没有敞开的窗子,进出的地方也有纱帐,不过可以影影绰绰地看到两岸的片片新绿罢了,大约是我太困了,视线未免有些直直呆呆的,所以当康熙的声音忽然响起时,我惊讶得几乎跳起来。
其实康熙的问题总是既容易回答,又不好回答的,他问的是此时站在他身边的李谙达、海蓝和我:“你们几个说,这究竟是宫里好呢,还是民间好?”
我和海蓝都低着头,这个问题,自然该李谙达先回答了,谁让他跟康熙的时间长,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