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忘記得了嗎?過去的日子,過去的人,只有比什麼時候都更清楚的,更清楚。
這原是借來的日子。舊夢玫生對老同學周永佳說:「昨夜,我夢見了史允信先生。」
永佳聽多了,已不以為奇,只淡淡說:「那麼多年了,還有夢見他?」
「嗯,」玫生頷首,「連我自己都覺得奇怪。」
永佳抬起頭,玫生看見的是一張化妝得濃淡得宜、非常精緻的臉,標準銀行區高薪婦女的打扮。
永佳說:「人類的記憶是一個非常奇怪的系統。」
「誰說不是,我夢見我自己是今日模樣,而史允信先生則沒有變,我們的年齡已沒有多大距離。」
「你有沒有想過去解決這個夢?」
玫生愕然,「解決?如何?」
永佳說:「去找到史允信,大家見一次面,我保證你不會再做同一個夢。」
玫生不出聲。
「抑或,」永佳說:「你情願做這個夢一直做到老?」
「我只在傷心失望之際才夢見他。」
「我知道,在那段艱苦寂寞的歲月里,只有他支持你。」永佳滾瓜爛熟地道出玫生的心事,由此可見她們不止一次兩次三次地討論過這件事。
玫生暗淡地笑笑,「他早已忘了我。」
「玫生,你已是證券界知名人物,而他不過是某寄宿中學一名教師,平凡中至至平凡的人物,應該是你忘了他,而不是他忘記你。」
這幾句話,永佳亦已說過多次。
玫生的老答案:「話不是這樣說的。」
「那麼,去找他,結束這件事。」
玫生不語。
「不然的話,」永佳挪揄,「夢一直做下去,你越來越老,他則永遠青春常駐,不日,你成為老太婆,他仍是年輕導師。」
玫生說:「人海茫茫,何處尋人。」
「我幫你忙,我有把握找到他。」永佳拍拍心口。
玫生抬起頭,看著辦公室窗外的全海景,真的,要不要把史允信找出來?
「從今天開始找,我替你辦。」
玫生說:「好。」
永佳說:「等我的消息。」
玫生待永佳離去後,靜靜回憶昨夜的舊夢。
夢中光線幽暗,她低聲呼叫:史允信先生,史允信先生。
史允信轉過頭來,「呵玫生,是你,好嗎,別來無恙?」
玫生非常歡欣地迎上去,想同他一訴別後的情況,她怎麼樣苦苦工作,戰勝牛鬼蛇神,升到今日地步,她已不是昔日的無知少女,吳下阿蒙……
史允信俊朗正直的臉叫她安心,她正欲開口,忽聞一聲天雷,自夢中驚醒。
下雨了。
做這樣的夢,玫生很明白,是因為寂寞。
她雙手抱在胸前,走到窗前,看著嘩嘩聲麵筋似大雨。
一位已婚並有一子一女的女友說:「你們真好,有本事,不必組織家庭,有出門的自由,有失眠的自由。」
可是那位女友最底限度睡眠不足可以推諉幼兒,而玫生則不行。
太寂寞了,除卻永佳外,一個談得來的人都沒有,而永佳越來越忙,連閒談都抽不出時間。
玫生猜得對。
永佳哪裡會親自去尋找史允信,她甚至沒有親身上小郭偵探社,她把故事告訴新認識的朋友。求真,讓求真代辦。
求真笑道:「小事一件耳。」
可是求真也忙,轉瞬間忘卻這個人情,直到一日在小郭偵探社喝下午茶,談到少女的夢中情人。
琦琦感慨,「少年時那樣激烈的感情不知從何而來,」又加一句:「後來,又不曉得到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