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沁儿,洛期是个人才,一个举世无双的人才。我不是不想饶过他,而是,我不能饶过他,绝绝对对地不能。我今天若饶过了他,终有一天,你就会如今日今时一样跪在他面前的,我的女儿呀,那时候命悬一线的,就是你的父亲了。”皇甫继勋把手中的古玉蓦然摔到地上,看着它清脆破碎溅起坠落,心爱的宝贝转瞬成为一片碎屑。“ 沁儿,你要记住,人在乱世只能如此,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皇甫沁瘫软在了地上。“ 我不能让他死,父亲,如果要他死,你还不如让我死。”
我带着美酒和烤肉来到佛殿的时候,被铁链紧锁的洛期满身伤痕,正呆呆地看着火光熹微的“ 命灯”。灯光映照在高大的佛殿上,佛祖的神情凝重。几生几世的浮屠造化,一世的人怎样来断知呢?前世是福是罪,谁能告诉我,谁又能告诉洛期。
洛期看见了我,笑了笑。“ 沾尘,其实我很清楚,‘命灯’是烧不到天明了。他们鞭笞我用铁链锁住我,就是要置我于死地。”他伸出手,对我说:“ 沾尘,给我酒。”
我打开酒坛的纸封,默默把酒递给他。
“ 最淳最烈的美酒,沾尘,还是你了解我。”他仰首大口地喝,所有的郁愤都消融在了他的肺腑间。真情至性的男儿洛期,你终于无法摆脱历代忠烈武将的悲惨命运。
你若愤恨尽管发泄,因为,忠烈之将的死亡,往往预示着一个王朝的终结。小人当道,忠贤远逝,在潘佑李平林仁肇接连闭上眼睛之后,唐国的肉躯已开始腐烂,而你的死,将奏响它灭亡的葬曲。我说:“ 唐国已病入膏肓,无药可救了。”
“ 我不怕死更不怕含恨而死,只是不想这样窝囊地死。我四岁习武,马战步战无不精擅,习兵书演阵法通五行生克,十九岁封将佩印纵横沙场,虽名动一方但却未能为国开疆扩土,不能率铁骑横枪中原轰轰烈烈地一战酣畅,纵死方休,实为憾事。”他痛苦地对我说,“ 若能在中原的沃土上横枪立马,问雄天下,那该多么豪情激荡畅快淋漓。”
“ 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可惜,洛期,他们会踩着你的骨骸进入金陵,而不是你的战甲和宁死不屈的身体。”
他抱起酒坛张开嘴把一坛烈酒直倒下去,酒水伴着他的泪水一起从脸颊流下。他放声长啸,钉固在地上的铁链发出颤栗的呻吟。
“ 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沾尘,想不到,我连刎剑乌江的楚霸王也做不了。”他凄厉地笑,面容痛苦扭曲。
“ 男人,战争与名利对你真的就那么重要么?”她推开房门,我和洛期都愣住了。
站在我们面前的皇甫沁,一身素麻孝衣,双眼都已经哭得红肿。她面容憔悴,全不是平日里英姿飒爽磊落豪放的女中英杰模样。
“ 皇甫沁……你这是……?”我难解地问。
“ 秦老先生已经年过半百,我可不想让他来白发人送黑发人。”皇甫沁坐到洛期的面前,“ 洛期,我会处理好你的后事的。”
“ 好,很好,做父亲的置我于死地,做女儿的来为我出殡,洛期的残身,全赖皇甫家了。”洛期说,“ 不过皇甫小姐金枝玉叶无需操劳了,相信沾尘已经为我备好了陋席一卷,秦某只求不会暴尸荒野即可,风光大葬怕是不行了。”
“ 秦洛期,我皇甫沁素来说一不二的。”皇甫沁向怀里一摸,竟掏了一柄匕首出来插在身前的地上。“ 只要天明前‘命灯’烧尽,决不让你受凌迟之苦,我会亲手杀了你并且厚葬你。文弱的兮沾尘能够拦得住我么?”
我摇了摇头。“ 我不能。但是,沁,你是那么深那么深地爱着他,你忍心亲手杀死他么?”
“ 我不忍心,我爱他,也正因为如此,我才要亲手杀死他,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