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草木难以生长,因为只有在春天的头几个月才会降雨,即使如此,雨水也很稀少。干燥的洼地上长了些名称单调的植物,如圆筒黄瓜、皮带蔓藤。围场院子里辟了个花园,种植本土花木:开紫花、毛茸茸的仙人掌;高高的「不青树」张着蛛网般的花朵,吸收空气中的水气。有时一个名叫拉吉的人,会用深入土里的打水机打水灌溉花园。在浇水的日子里,早晨的空气闻起来像是矿味很重的水:一种可以弥漫好几公里远的钢铁气味。岩鼠会在围篱下方翻土,还会滑稽地翻滚过铺着地砖的院子。
艾沙克十二岁那年夏初,日子一如往昔,在轻柔的一成不变中过去。但是在老女人到来的那一天,这昏沉沉的平静结束了。
神奇的是,她是走来的。
那天下午,艾沙克离开围场,爬了一小段坡路到丘陵上的花岗岩棚。岩棚从山坡突出,像是从一片石头海上伸出的船首。下午的太阳把岩石晒得火烫。艾沙克戴了顶宽边帽、穿着白色棉衬衫,好避开滚烫日光。他坐在突出的岩棚下有阴影的山脊那儿,远眺地平线。沙漠在一阵阵升起的熔炉热气中跳动。他独自一人,动也不动,在热气中漂浮,一如在枯黄石筏上的漂流者。就在这时候,那女人出现了。起初她只是崎岖道路上的一个小点。这条路从遥远的城镇一路通过来,艾沙克的抚养人就是去那儿买食物和补给品的。她走得很慢,或者说看起来走得慢。将近一个小时以后,他才认出那是个女人,然后认出那是个老女人,之后更认出那是个背上有个包袱的老女人。一个弓形腿的身影,加上看来顽固、决然的步履。她穿着一件白袍,戴顶遮阳帽。
道路逼近这块岩石,几乎就在正下方。艾沙克出于莫名的原因不想被人看见,于是他很快跑到大石头后面,在她走近时蹲下去。他闭起眼睛想象自己感觉到下方土地的体积和重量。老女人的两只脚搔着沙漠的皮肤,像是一只虫子爬在沉睡的巨人身上。他还感觉到了另一样东西,深埋在土里:一头静止的巨兽,在遥远西边的漫长睡眠中动了动……
老女人在岩棚下方停了一下,仿佛可以看到躲着的人。艾沙克感觉到她拖曳步子的节奏打断了,或者她只是单纯停下脚步喝口水壶里的水。她什么话也没有说。艾沙克动也不动,他很擅长于此。
之后脚步声继续。她走着走着,从大路走上一条弯向围场的小径。艾沙克抬起头,看着她的背影。这时候她已经在好几米外,午后长长的日光照着她,从她身上拖出长长的影了,活像一幅长腿的人物漫画。他才看了一眼,她就停下来转身。就在那一瞬间,两人的目光似乎接触了。艾沙克慌忙闪开,不确定自己有没有被看见。他被她凝望的目光之准确吓了一跳,躲了好久,直到斜阳深入山间隘口。他甚至躲着自己,静悄悄像一尾鱼,潜在回忆和思索的水池中。
老女人走到围场大门,进去之后就一直待在那里。天色全部转黑之前,艾沙克目光一直跟着她。他想,那些大人会不会把他介绍给老女人?也许就在晚餐时刻。
几乎没有外人来过围场,来的人大部分都是要住下来。
艾沙克洗了澡,穿上干净的衣服,走到餐厅。
这里是全体住民每天晚上聚集的地方。住民共有三十个大人。早餐和下午餐都是随兴的,只要愿意自己下厨,爱什么时候吃就什么时候吃。但是晚餐却是集体努力的成果,所以永远都很拥挤,也总免不了吵吵闹闹。
平常艾沙克喜欢听大人间的谈话,只是他很少听得懂,除非是像轮到谁进城买补给品、屋顶要怎么修,或是井要怎么改造等等这类琐事。这些大人以科学家和理论家为主,他们的谈话时不时就会转向抽象的东西。艾沙克虽然听在耳里,却没能记住他们工作的细节,只记得大概。他们总会提到时间、星星和假想智慧生物;提到科技和生物学;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