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守园人笑得更加意味深长,“因为这是‘那个女人’的脸,那个名叫褒姒的女人的脸……”
微雨渐止,聚在叶尖的露水滴落的轻响里,混入了守园人衣裾摩擦的悉簌声,他倾身给琢磨斟满杯盏,语气里多少有些嘲讽的味道:“客人很冷吗?您在发抖啊……请再喝一杯暖暖身子,听我说说洪德少主和中宫褒姒的往事吧……”
——六年前三月的某个平常午后,珦君幽静的宅院里突然萦绕起软语和娇香,三四十位豆蔻年华的丽质聚集在那里,她们来自褒国的各个角落,每一位都是通过了层层挑选的佼佼者,拥有让人无法移开眼光的姣好,以及仲春正午大地般的生机。然而她们之中只有一个人,那最杰出的幸运者,才能成为褒国献给周天子宫涅的新妃。
虽然不知道等待自己的将是怎样的命运,但只要少女们聚在一起,任何地方便会立即变成莺莺燕燕的战场。虚情假意的安慰,欲擒故纵的娇嗔,这些是女人才看得见的刀光剑影,这场搏斗有着不逊于任何会战的残酷与血腥,美丽只是肉身,财富则是武器,与男人间的拼杀一样,只有真正的强者才能赤手空拳战胜坚甲利兵的强敌。
“真是恶心,身边站着怪龙的女儿,我都快被妖气熏晕了!”
“我看她就是妖怪吧!出生那么下贱还好意思出现在这里!”
溪水旁的树荫下,白槿的篱墙边,两位举止端静的贵族少女优雅地抬起衣袖遮住脸,一脸嫌恶地瞥着身边的竞争者,她们身上的精美帛衣在暮春熏风里无声轻飏。
那位被排斥者显然没值得夸耀的血统与财富,一身粗麻衣裙虽然洁净,但到底穿熟了,软软的不成样子。她并不理会对方的讽刺,只是手持木梳随意整理着长发,那披散的发丝就像漆黑的软玉一样,映射出威胁般的凛凛光芒。这位贫寒少女再清楚不过了——娇媚的战士们或许会刻意向弱者施舍廉价的同情,但朝强者投去犀利的敌意却是她们与生俱来的本能。所有人中并非只有自己出身低微,却唯有自己屡屡受到攻击排挤,这只能证明自己拥有足已威胁到在场所有人的实力;如同最锋利的剑,即使静静的搁在一边,它散发出的杀气也足以令人望之胆寒。可是,恐惧也好嘉许也好,对剑本身来说,又有什么意义呢?
见讽刺毫无作用,两位贵族少女更加按捺不住了,直接冲着那庶民少女发号施令:“褒姒你走开!你也配站在我们身边?”“贱民就该滚到贱民堆里去!你以为在这里洪德少主就会看你一眼吗?”
黑发下闪烁着一抹冷嘲,被唤作“褒姒”的民女早已看透——比起未来王妃的身份,褒国少主洪德的青眼恐怕才是少女们真正追求的目标。这对一唱一和的好搭档其实也在暗暗诅咒着对方吧,把她们联系在一起的嫉妒之线既牢固又脆弱,只须洪德少主的目光微微闪烁,她们顷刻间就会变成分外眼红的仇人!
两位贵族少女终于被褒姒的悠闲激怒了,忘却了身份与教养的她们劈手夺过粗木梳,狠狠丢进溪水里。可褒姒几乎连惊讶也没有,只是蓦地抬起头,无言地直视对方的眼睛。就像冰冻的月华,她的面容清冷而纯粹,没有一丝情绪的波澜;仿佛那浑然天成的绝美只是游离于身外的存在,像看不见的棱镜一样,不断从周遭的大气中照亮着、辉映着她那月魄一样的双眸……
庶民少女冷冽的眼神瞬间在对方心头点燃不知名的恐惧。失控的羞愤一下子攫住了那两位竞争者,她们惊叫起来,不顾一切的推搡着褒姒,随着一声水响,包裹在粗麻衣裙中的身躯像断翅的蝴蝶一般跌入水中。
“胡闹什么,还不快快避让!这么粗野还想成为王妃吗?”前驱者不可一世的呵斥宣告着高位者的来临,少女们像被惊起的鸟群一样嘈杂散去,跪坐在溪水中的褒姒却无暇察觉,她漠然地整理着湿透的布衣,掠开凌乱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