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帕洛盖马多的孩子守灵的那天晚上,梅梅·奥罗斯科的声音仿佛比哪一天都更悦耳。她身材瘦削、干枯、僵硬,像把扫帚,可是她唱得比谁都好听。歌声刚一停顿,赫诺维娃·加西亚就说:“外面坐着一个外乡人。”大概除了蕾梅黛丝'1'·奥罗斯科以外,大家都停止不唱了。赫诺维娃·加西亚又说:“想想看,他穿着一件外套,一整夜都在不停地说话,而其他人都一声不吭,听得津津有味。他穿了一件四个纽扣的外套,挽着裤腿,露出系松紧带的袜子和带眼儿的靴子。”梅梅·奥罗斯科还在唱。我们拍起巴掌,齐声喊道:“咱们和他成亲去吧。”
后来,我在家里回想起这件事的时候,总觉得这不是真的。说话的人似乎是几个虚幻的妇女,她们在一户死了个虚幻的孩子的人家里唱歌、拍巴掌。
另外有几个妇女在旁边抽烟。她们板着脸,老在提防着什么,兀鹫一样的脖子朝我们伸着。我们背后还有一个女人,坐在通风的门洞里,用一条黑色的大围巾连脑袋一齐包了起来,等着咖啡煮沸。蓦地,一个男人的声音加入了我们的合唱。一开头,这声音有些慌乱,跟我们合不上拍,后来,声音变得铿锵有力,在空中来回激荡,好像在教堂里唱诗一般。赫诺维娃·加西亚用胳膊肘碰了碰我的肋骨。我抬起头来,这是我第一次看见他。他年轻、整洁,领子浆得硬挺挺的,外套上四个纽扣扣得整整齐齐。他正在注视着我。
听人说他十二月回来,我想那间关得严严实实的小屋子最适合他住了。可是我不敢去想,只是自言自语地说:“马丁,马丁,马丁。”这个名字,我反复琢磨,多次咀嚼,把它拆成一个一个的字母。对我来说,这个名字已经完全失去了它的本来含义。
从灵堂出来的时候,他在我眼前晃动着一只空碗,说:“从咖啡里我看出了您的运气。”在姑娘们的前簇后拥下,我朝门口走去。这时候又听见他低沉、轻柔却极具说服力的声音:“请数七颗星星,准能梦见我。”走过大门时,我看到帕洛盖马多的孩子躺在一口小棺材里,脸上涂了一层米磨的粉,嘴上有一朵玫瑰花,眼睛用细小的木棒撑开。他死在二月,气味还不算太大,房间里的热空气中弥漫着茉莉花和紫罗兰的芳香。在笼罩着死者的肃穆的气氛中,又响起那个萦回在我耳际的声音:“记住!请数七颗星星。”
七月,他来到我们家。他喜欢斜倚在栏杆的花盆上。他说:“想想看,我从来没有看过您的眼睛。这是对恋爱胆怯的男人的秘密。”是啊,我的确不记得他的眼睛是什么样子。到十二月我就要和马丁结成终身伴侣了。可现在都七月了,我还说不出他的眸子是什么颜色。记得六个月以前,一个二月的中午,万籁倶寂,只有两条蜈蚣,一公一母,在盥洗室的地板上缠绕在一起。每逢礼拜二就到这儿来的讨饭女人要走了一枝蜜蜂花。马丁穿着扣好纽扣的外套,衣冠楚楚,满面春风地说:“我能叫您每时每刻都想念我。我把您的相片贴在了门后头,在眼睛上别上了别针。”听了这话,赫诺维娃·加西亚笑得要死,她说:“这套玩意儿都是跟那些瓜希拉人学来的。”
似乎是三月底,他经常在我们家出出进进的,和爸爸在办公室里一待就是几个小时。他跟爸爸讲那件事有多么多么重要,究竟是什么事我一直也没弄清楚。现在,我结婚已经十一年了。从他出门那天——他从火车的车窗里对我说“再见”,要我在他回来之前好好照看孩子——算起,也过去九年了。这九年里,他杳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