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汽车站,旧车站的大院子便空闲下来,石灰地面的夹缝里生出间杂的野草来。程锐抄近路穿过空的站台,走过院子,到马路对面吃饭。公历是十二月,依山傍水的县城已经很冷了。程锐吃着热乎乎的砂锅,雾气腾上来,视线模模糊糊的。
小饭店隔壁是一家老旧的台球厅。说是厅倒也算不上,不过是空置的院子里摆了两张球桌。学校里老师三令五申禁止出入这些地方,程锐却在小学时就已经去过了——姜彻常常去玩儿,免不了要带上他。
饭馆里可以听到隔壁的音乐声,是姜彻很喜欢的《相思河畔》,最近大街小巷都是这首歌。磁带特有的音质,像隔了层毛玻璃,遥遥地从大陆那边传过来。程锐听着熟悉的旋律,想到连洗澡时也要哼歌的姜彻,打算待会儿过去看看。也许他今天就回来了。旧历年刚过,姜老头就生病了,后半年便开始住院。放电影的事情要姜彻一个人做,乡下很多地方添了电视机,电影没有往年那样吸引人,但姜彻要往再深一点的山里去,还要照顾姜老头,这年便一直很忙,总是在外头。
天色已经暗了。院子的墙壁上挂了一盏昏黄的灯。程锐进来,看见黯淡的灯光里,姜彻正伏在球案上全神贯注地盯着球杆,呼吸间有氤氲的白气。毛子也在,看到程锐进来便扬扬手算是招呼。还有两个女的,一个是台球厅老板的侄女邹灵,她在这里收钱,帮着摆球;另一个,程锐却不认识。她化了妆,发黄的头发披在肩上,站得离姜彻很近,半倚在球桌上,嘴里随音乐哼着歌,轻轻点头打拍子。
姜彻一杆打过去,球一滚,擦着目标撞到桌壁上,“咚”的一声。他立马露出懊恼的表情,哭丧着脸道:“就他妈一点点!”
“我就说你今天点儿背。”毛子同情地拍拍他,拿球杆指指程锐说,“你家小屁孩儿。”
姜彻抬头,这才看到静静站着的程锐,眉头一皱:“不是说不要总来这种地方吗,小屁孩儿就到书店玩儿去。”
程锐嘟囔道:“以前还是你带我来的。”
“要不是你当时那么粘人——”姜彻还想说下去,毛子已经进了球,注意力便换了地方,“唉!你怎么进的,我还没看见呢!”
“你没看见的事儿多了。”
一直在哼歌的女人点点头,笑着说:“阿彻就是太笨,我看见毛哥进了的。”
原本沉默的邹灵瞥她一眼,低声说:“毛哥毛哥,叫得真顺口。”
女人微微一笑,没有理他,继续看毛子打球,嘻笑道:“阿彻,这局你又要输了。”
姜彻没答话,拍拍程锐的肩膀说:“快回家去,作业写了没?”
“没。”程锐低着头说,“我能不能到你家去写?今天想……”
“不行!”姜彻立马截断了他的话,咋咋呼呼地说,“你自己有专门的课桌,到我家趴在床上写对眼睛不好!”
程锐抬头看他,微笑道:“那我写完了到你家睡好不好?”
“……你看看你都多大了,那么小的床挤不下。”
程锐扁着嘴还想再说话,毛子在一旁凉凉地开口道:“两个大人都睡得下,矮瓜怎么就挤了,你说是吧?”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姜彻一把捂住了嘴。姜彻近乎咬牙切齿地说:“小锐在这儿,你给我积点口德!上次给他看那种片子我还没算账!”
“就是,小孩子在的时候就注意点。”女人掩着嘴笑,又看看天色说,“阿彻你还是回去陪小孩吧,我先走了。”
程锐看着她打身边走过,哼着小调离开,胸口莫名地发闷。他想起来附近的一家小店,总是半掩着门,另一半被粉红色的门帘挡住了,暖暖的红色灯光打屋里透出来。晚上从门口经过,里边一点声音都听不到。虽然没有人告诉他那里做什么,他却直觉的将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