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坐在官帽椅上的妇人,用寒冰一样的目光掠过他。
不过刹那,他就像是被那寒气给冻住了筋骨一般,动弹不得。
他勉强笑着,上前讪讪道:“阿姐。”
云甄夫人默然无声,一言不发,只仍旧用那冰冷刺骨的眼神望着他,从眉眼到鼻子嘴巴。再到胳膊到腿,像在打量一个全然陌生的人。
连四爷有些叫她唬着了,笑着打起了哈哈来,摆出亲热模样。自拣了一把椅子在她下首落座,而后道:“阿姐这是怎么了?可是二哥又闹出了什么笑话?”
连家几位兄弟姐妹里,连二爷最得云甄夫人偏疼,平素关系则同他最要好。
这种时候,拿连二爷当话头来缓解气氛。不算太好的由头,却也委实不坏。
然而连四爷没有想到,他说完后,云甄夫人非但没有露出笑意来,甚至于眉眼间的神色还变得更加阴沉沉。
他登时大急,背上冷汗愈发密布,也不敢再率先开口,只随手抓起一旁红木小几上的茶盏来,凑近嘴边就要喝。
突然,斜刺里有一物伴随着“呼呼”的疾风声响。笔直地朝他砸了来。
连四爷措手不及,连避也忘了避,叫那东西重重砸了个正着,手背上顿时剧痛,长指一松,原本端着的白瓷茶盏就“哐当”一声摔在了地上。与此同时,他耳边响起了另一声瓷器碎裂的声音。
摔得那样得重,上等的瓷,几乎摔出了金属铮铮的声响,那样清脆又尖锐。
还带着杀气!
连四爷连手背也不敢去捂。飞快起身,笔挺地跪了下去,委屈道:“阿姐?”
高坐在那的云甄夫人,右手还保持着将茶盏丢掷出去的姿势。见他跪下后,方才慢慢地将手垂了下去。
她仍然不说一个字。
连四爷没了法子,白着一张脸,急切道:“我若做错了事,阿姐你只管打骂,切莫憋坏了身子!”
“哈?”云甄夫人这才发出一个似笑非笑的音来。缓缓挑起了眼尾。
连四爷微松口气,总算是搭理自己了。
可不过一瞬,他才刚刚落下去那么一点的心就又高高吊了起来。
云甄夫人还是那副冷若冰霜的模样,声音却并不冷,带着些许慵懒,跟她惯有的沙哑,仿若漫不经心,徐徐道:“你做错了什么事?”
连四爷低垂着眼睛,腰杆保持着笔挺的姿态,声音沉痛地道:“我不该在林氏将莺歌驱出府邸后,又悄悄将她收在了外头……”
“不是这件事。”云甄夫人并不等他说下去,截然打断。
连四爷神色微变,只得再道:“我亦不该放任林氏回娘家,惹得岳母派人来叨扰阿姐你……”
“也不是这一桩。”云甄夫人的声音里,没有丝毫波澜。
“阿姐……”连四爷不敢再说下去了。
云甄夫人望着身旁香炉里袅袅升起的青色烟雾,冷冷地笑了一声,似讥诮般道:“怎么?没有了?”
连四爷支吾着,既不说是也不说不是。
哪怕到了这个节骨眼,他依旧期盼着自己心中方才冒出来的念头,是想多了。
段承宗今儿个说的话,做的事虽然都古古怪怪的,但他真能疯到亲自来同云甄夫人将事情摊开了说?
连四爷不敢相信,也不愿意相信。
但近些日子发生的事,件件都叫他始料不及,这一回又怎么会不同。
云甄夫人笑着说了句:“老四,父亲去世多少年了?”
连四爷一愣,过得太久,他都有些算不清了,“大抵,有十八年了。”
云甄夫人道:“难为你还记得。”
他面色惊变,当即说:“阿姐,我怎么会不记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