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透过手指缝偷偷看了她一眼,只当她是想同自己显摆那刘大人如今高升了,连带着鸡犬升天,连她也说话响亮。郑氏心中不屑,低垂着的眼睛里闪过鄙夷之色,等到抬起头来时。她又成了原先那委委屈屈的老妇模样。
她揉着红肿的双眼,带着格外浓重的鼻音道:“刘大人如今是咱们平州的刺史。自然不同往昔……”声音渐微,郑氏突然将手一移。似想起了什么要紧的大事一般盯着若生说,“你今次来,是大人的意思还是?”
若生恍若未闻,只咬牙道:“平州刺史?”
“你不知?”郑氏诧异地脱口而出。
不等她多想,若生霍然站起身来,扬手指着她的鼻子问:“我娘的墓在哪?我要带她走!”
郑氏的身子猛地僵住,支支吾吾说不清楚话来。
若生心生不安,“说!”
郑氏这才小声答:“没有墓……”
“没有?”若生面色惊变。
“兰姨娘是火化的……”她声音愈低,也不知是惶恐,还是不愿意提起雀奴的生母生怕自己不经意间流露出厌憎之情来。
若生低头看着她,几乎是将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你明明知道她是东夷人!”
在东夷人的习俗中,人死后若不能入土为安,当永世不得超生。东夷人信奉人有轮回之说,一个人即便是死了,灵魂仍存,如以烈火焚烧尸体,其内心必痛楚万分。
所以当年她跟雀奴偶然谈起父亲时,在纸上写了火化二字后,雀奴的面色登时就变了。
若生不敢想,她若知道生母死后是被郑氏一把火烧成灰烬的,心中该有多少难过。
她死死盯住郑氏,仿佛要从她身上看出一个洞来。
那目光太过炽热,即便隔着一层纱,郑氏也依旧像是被烫着一般瑟缩了下,可她那张嘴里仍在狡辩:“母亲我当年见过的东夷人,也就只你兰姨娘一个,怎知东夷人是如何办那身后事的……”
“骨灰呢?”若生没搭理她。
郑氏讪讪地笑:“全洒在兰姨娘最喜欢的那片花下了。”
“洒在花下了?”若生的声调平静如水,“是根本就不曾命人拾过吧。”
郑氏立即反驳:“自然是收了的!”可面上眼神虚浮,底气不足,再假不过。
若生别过脸,再不看她一眼,只扬声唤了扈秋娘上马车,而后指了郑氏道:“两千两银子,还不上就把你的命还了!”
“雀奴!”郑氏先是微微一怔,然后便大叫起来,“我是你母亲!你怎么敢!”
事到临头,她倒是连装也不愿意装了。
若生就笑,抬手将轻纱撩去:“你是我哪门子的母亲?”
纱幕后,少女面上的一双眼。烟波潋滟,黑白分明,隐隐含霜。
郑氏“啊”了声。忽而跪倒,也顾不得她是如何知道雀奴的事了。只讨饶道:“求姑娘饶了我一命——”
“吵。”若生伸出手将自己的两只耳朵一把捂住,只转头看扈秋娘,笑着道,“欠债还钱,是不是天经地义的事?”
扈秋娘看着她,眼前就浮现出昨晚上她在灯下摹写吴亮笔迹的事来,不觉憋笑,点头道:“自然是的。”
若生就去看郑氏:“左右这银子不是你借的。你不还倒也无事。”
郑氏眼睛一亮。
“父债子偿,让你两个儿子来还吧!”若生笑吟吟地说完,问郑氏,“如何?这主意听着不错吧?”
两个儿子可是郑氏的心头肉,再不成器,那也是她吃了许多苦头,忍了许多痛楚,从身上掉下来的肉。吴亮舍就舍了,可儿子,万万不成!郑氏哭天抢地:“姑娘。老妇的两个儿子那都是极好的孩子……”
若生嗤之以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