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生怕吗?大抵是怕的。
也不知雀奴都吃了什么苦头,不知自己该如何同雀奴说起这些事,不知雀奴见了她,会作何反应……她什么都不知道。茫茫然的,心里头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要先寻到雀奴。
她跟着苏彧的脚步,一点点往前走。像是近乡情怯,心生惶恐。
“说不怕,自然是假的。”良久,她轻轻叹息了一声,苦笑着说道。
苏彧目视前方。并未看她,徐徐道:“你都已经死过一回了,世上还有什么可值得怕的?”
生离也好,死别也罢,种种滋味都已尝过,还有什么苦不能吃?还有什么疼咽不下去?
言罢,他转过脸看了她一眼。
若生莫名的心神一定。
少年白皙的面容,在昏暗的天光底下,有着玉石一般的光泽。他没有笑,眉宇间似乎还有隐藏着的冷峭。可他的神情看起来却又丝毫不显冷硬,那双好看的眼睛里,一片澄净,温柔又纯粹。
若生心尖一痒,竟是忘了甩开这“登徒子”的手。
她小声腹诽着,跟着他亦步亦趋地往长廊尽头走去。
扈秋娘跟忍冬,并没有跟上来。
长廊空空,只有他们两个人的足音在轻轻回响。
若生垂眸,突然瞥见地砖缝隙里,藏着一抹红。暗沉沉的,却还未凝结。
她见过血,见过许多次,自然一眼便认了出来。这是新鲜落下的血珠……
她被苏彧牵着的手,倏忽一颤,下意识紧紧握住了他的手掌。
“会不会给你惹麻烦?”若生咬了咬唇瓣,担忧道。
她的人,一部分是从三叔手底下要的,一部分是四叔手底下的。虽然收拾掉老吴之后,她便命扈秋娘一个个查了个底朝天,选了几人加以重用,可真到了这时候,人手似乎就不够用了。
尽管,多费些工夫,这事也能办成,可那样就又得耽搁上了几日。
是以当苏彧提议做个交易的时候,她没有犹豫,便答应了下来。
不过,虽然是交易,可到底是他帮了她。
她面露忧色,愁眉苦脸,脊骨僵直。
苏彧察觉不对,亦低头朝地上看去,眼尖地看见了那抹红色,双目微敛,吹了声口哨。
若生怔了下,只觉身后似有风声骤起,不觉转头看了过去,长廊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个蒙面人。
“血。”苏彧低低吐出一个字来。
那蒙面人便立即低头往地上看去,瞧见那抹血迹后,飞快蹲下身去,从怀中掏出了一样东西来。
是块帕子!
若生:“……”
只见他捏着帕子,翘起兰花指,朝地上擦去。
若生抬头看苏彧,苏彧似笑非笑道:“便是惹了麻烦,那也是我的事了,只要你莫要忘了你的事便好。”
若生听着,心里“咯噔”一下,讷讷道:“许多事,隔得久了,我只怕也记不大清楚。”
“下朝后,永定伯同陆立展,可说了好一会的话。”他眯着眼睛微笑,神色狐狸一般狡黠。
若生顿时醒悟过来,他愿意帮她,可并不单单只是为了那件事而已,只怕还是想见永定伯府倒霉才是。
她放下了心来。
论奸猾,论狠辣,她可都比不上他……
俩人沿着宛转的长廊,一路向前,穿过一间间屋子,终于到了那座小小的绣楼跟前。
站得近了,若生更觉绣楼枯朽,没有生气。
她深吸一口气,抬脚上了木阶。
脚下的阶梯,便咿咿呀呀地叫唤起来。
宅子外头看着陈旧,里头却并没有多少积灰,这里的确是有人居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