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家中去,谁知安的是什么心?
细作暗探仇敌,一个不慎就混进来了。
有人敢收,还不一定就有人敢送。
所以能被送进千重园的人,都是仔仔细细盘查过,连祖宗十八代都给一一摸了个透彻的。
正因为如此,若生才一直都没有想明白,玉寅兄弟二人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事发的太快,先前没有半分征兆,等到她成了笼中鸟后,就更是没有机会查明。她甚至不知玉寅只是隐在暗处的某人的棋子,还是他本身就是执棋的那只手。
姑姑能一手将连家撑起,从来也不是个娇弱无用之辈,她不会查也不查就将人收到身边来。
可她查了,却没有发现丁点纰漏。
委实令人心惊。
若生看着站在自己眼前的红樱听见自己的话后,陡然变化了的面色,神色淡然地继续说道:“那么,是行还是不行?”
红樱迟疑了。
“不行?”若生笑靥如花,“若不行我便换个人也无妨。”
这一换岂不是就要贬了她?
红樱顿时就慌了,咬咬牙应承下来:“奴婢行!”
若生颊边笑意愈发娇艳,明眸皓齿,恍若姑射仙子。
红樱瞧着,怔了怔,旋即强调起来:“奴婢一定给您将消息打听出来。”
“那就去吧。”若生随手拿起边上的一卷书,微微敛了笑。
红樱谨声应是,抬手扬袖半遮了自己的脸,小步退了出去。格窗外响声轻微,若生屏息竖耳听了听,举手托腮琢磨了起来。红樱这丫头比她还大上三岁,今年已有十五了。乳娘去世后,木犀苑里就没有进过管事妈妈,红樱最得她器重跟喜欢,大到小库房的钥匙,小到丫鬟婆子们吵嘴,都是她管着。说聪明,红樱绝对是聪明的。
乳娘还在世时,总拘着若生,绞尽脑汁想要将她往名门淑媛调。教。
偏若生是个坐不住的,听见她说话就觉不耐烦。
后来她生病走了,若生心中倒也颇伤心。转头,红樱就来告诉她,木犀苑的管事妈妈人选已定下了。原本乳娘生着病,新的管事妈妈早该替进来的,但她一直没答应,人也就没换。而今乳娘不在了,新人换进来也是常理,然而红樱却怂恿她推了这事。
那一年,红樱几岁?
若生蹙了蹙眉,好像只有十三岁。
不过两年前的事,而今想来却已恍若隔世。
她盯着闭合的窗棂看了看,面上的笑意已尽数褪去。
千重园里,云甄夫人才刚刚小憩醒来。双目仍惺忪着,她便也就没有起身,只卧在床榻上仰面看了看头顶上的帐子,上头绣着的石榴花似火一般,开得烈烈夺目。
她嗤笑了声,嘟哝句:“石榴……”
榴花照眼,这寓意着吉祥如意、多子多福的花纹就明晃晃地绣在她的帐子上。
她没有成过亲,怎合适用这样的帐子,可她偏偏就用了。不过一顶帐子,用不用又有什么打紧。可她每每瞧见,心里还是不由得一紧。有些时候,以为自己忘了,可哪里又真的忘得掉。
“终究是福薄啊……”云甄夫人叹口气翻了个身,阖上了双目。
可既醒了,就再也睡不着了。
一如她在深夜里梦魇缠身,骇极惊醒后般,辗转反侧再也难眠,只能睁着眼到天色泛白。从十九岁开始,她就没有再睡过一个囫囵觉。一晃眼,十余年就这样过去了。她答应父亲的话,每一桩都做到了。
养育教导弟弟,把持连家基业,她都做到了。
她自然,也就像是当年答应父亲的那样,还活着,即便活成了行尸走肉,她到底也还活着。
她不曾违背过自己的誓言,也从未想过要背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