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退下,很快内室里便又重新寂静了下来,只偶尔传来两声灯芯“噼啪”炸开的声响。
出了上房的白衣少年们,在夜幕下三三两两四散而去。天还冷,他们穿得却已十分单薄。夜风一吹,便有人喊起了冷,疾步走回房中,就着火盆子里传来的融融暖意深吸了两口气,这才算是觉得自己活过来了。
有人倚在窗边提起茶壶给自己沏了一盏,就着渐渐弥漫的热气压低了声音道:“夫人可有许久不曾像今日这般动过怒了。”
云甄夫人喜怒无常,但年纪日长后已很少大动肝火。往常不悦了,也多半只是冷着脸斥上两声,动手打人却是罕见。毕竟即便她真要严惩哪一个,也轮不上她自己亲自动手。
此言一出,在场的人就都沉默了下去。
须臾,有人道:“你们说,夫人是为了那身衣裳不高兴,还是真为了太素哥哥自作主张不高兴?”
“嗤,你也不是头一日进千重园了,怎会连这么点事也看不明白。”
“你看明白了?那你倒是说说!”
“得,这还用说?显见得就是为的那个玉寅呀。”
“……”
听到这,原本沉默着的人也都忍不住了,三言两语插上了嘴。左右不管是挨了一耳光的太素,还是玉寅兄弟几个,都不在这间屋子里,放开了说也不怕叫人听了去。
说着说着,便有人“咦”了声,说起一件奇怪的事来。
“虽说那几个都才刚来没几日,可那个玉寅都被安置去太字辈的好院子住了,也不见夫人召了人值夜,这到底是得了夫人欢心不曾?”
疑问在众人心间滋生着,却没有人能说得出个所以然来。
夜色渐浓,月上梢头。
桌上的茶凉了,屋子里的说话声也淡了。
二房木犀苑里,气氛却才刚刚热了起来。
若生在上房陪着连二爷用了晚饭才回的自己的院子,进门后便让绿蕉去取了名册来。木犀苑里的人不多,却也不少,往常若生不管事,下头的人都被纵得不成样子,红樱也没少耀武扬威,真要细细讲究起来,根本就是一团乱。
册子到了手里,若生翻了两页仔细看了,名字有几个倒还有些印象,可想要同人对上号,却是怎么想都想不出究竟哪个是哪个。
皱着眉想了片刻,她合上册子叹了口气。
管家这事上,有没有天份她不知,但她前世没有用心学过,可算得上是一窍不通,而今也照旧什么都不懂。
连家还好好的时候,她没在上头花过心思。连家倒了后,她连想要花心思去学的机会也无,以至于眼下看着名册有心无力,不知从何整顿起。感慨着,她便想起了朱氏来,至少如今她重新有了机会。
只要肯花工夫去学,总会学会的。
这样想着,若生蹙着的眉头就舒展了开去。
她重新翻开了册子,先将上头的人过了一遍。
看到一半,绿蕉从外头进来,禀道:“姑娘,红樱回来了。”
“是吗?”她神色如常,镇定自若地将名册合上搁在一旁,说道,“让她进来说话。”
红樱能说会道,惯会同人打交道,娘老子就是连家的家生子,祖辈们就跟着连家过活,从运河边上一直跟到了运河尽头的京都,在府里的人脉,远不是绿蕉这样的能比。故而让她去打听消息,只要真下了力气的,这会也的确该有回话了。
绿蕉应了“是”,转身去将人放了进来。
若生同白日里一样,吩咐绿蕉搬了条绣凳来让红樱坐下,这才徐徐问道:“怎么样了?”
“奴婢只打听到了一点零碎。”红樱轻声说着,嘴边却挂上了笑。
若生看得分明,也不揭穿她,只道:“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