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凝视了我好一会儿,才点点头,用冷冰冰的声调说:“就是这样,突然间,会有一个从未谋面的,会吃草的女孩子,从陌生的地方跑来,把一个原来安安静静的家庭,搅得天翻地覆。你不觉得这件事有点奇怪吗?”我瞪视着她,一时间,有些转不过头脑,不知道她说这些的用意到底是什么。她微微的笑了一下,一种淡漠的,带着些轻蔑意味的笑。继续说:
“你不感到奇怪吗?我却觉得非常奇怪!为什么你的母亲要把你托付给一个多年没来往的老朋友?为什么我父亲会收容你?你是谁?孟忆湄!就像这名字这样简单吗?你到底是谁?你的母亲是谁?你的父亲又是谁?你到我们罗家来的目的是什么?”我瞠目结舌,皑皑的问句是咄咄逼人的,顿时,我也困惑迷糊了起来。我是谁?我的母亲是谁?我的父亲又是谁?对于罗宅,我像个来历不明的人物吗?“你的母亲是谁?”这不是我第一次听到的问句,我的母亲!难道……难道……难道……这是不可能的,我摔了一下头,把皑皑加给我的阴影一起摔掉。“哦,”我迎战似的说:“皑皑,你想把我导入一条迷途吗?最简单的事让你分析起来,可能变成最不简单的!而你又不能体会吃一根草心的小乐趣,你是个思想古怪的人!”
“是吗?”她问:“你认为这是简单的问题吗?吃草心!除了牛和羊这种动物是吃草的之外,我只听说童话中有一种小天使,靠草叶花心和朝露为生,你是个天使吗?”她审视着我,点着头说:“或者你是!不是普通的天使,倒像个复仇天使!”
复仇天使!我头一次听到这样荒谬的天使名称!我复仇?我复谁的仇?失恋使皑皑神经错乱了吗?还是她想要错乱我的神经?皑皑把被风吹乱了的长发拢了拢,开始向树林走去,走了几步,她又掉头对我说:
“你错了,忆湄,我不是一株菟丝花,说不定我也是棵劲草呢!只希望你别残忍到把我的草心也吃掉了。”
她走了。我仍然坐着。菟丝花!劲草!看样子,那一夜我和罗太太的谈话,偷听者还不止中□一个人!目送她的影子消失在林外,我思想麻乱而纷杂,情绪迷茫而困惑。就在我恍恍惚惚的发着呆时,忽然间,有只手冰冰凉的搭在我肩膀上,碰着了我的面颊。我大吃一惊,恐怖的回过头去,是堆着一脸傻笑的嘉嘉!我长长的吐出一口气,用手按着狂跳的心脏,有些生气的说:“你干什么?嘉嘉?”“花——”她憨笑着说:“谢了。”
花谢了?当然,这已经是秋末时分了。我望着嘉嘉,她仍然穿着单衫,怪不得手冻得那么冷。难道没有人照顾她的服装吗?我脱下了身上的一件开口毛衣,站起身来,披在她的身上,拍拍她的肩膀说:
“这件衣服给你,多穿点,别受凉!”
她愣愣的注视着我,用手拉着毛衣的前襟,我简直无法分析她是高兴还是不高兴,慢吞吞的,她转开头去了,一面走,一面单调的重复的说:
“花谢了。花谢了。花——谢了。”
我抬起头来,猛然看到面前那株菟丝花,真的,花——
已经谢了。
第十三章
自从和皑皑作了上次那篇谈话之后,我发现我和她之间是更加疏远了。她似乎在有意无意间避开我,就是在走廊和饭厅中碰到了头,她也很少和我说话。由于她的冷漠,我也失去了往日想在她身上找寻友谊的“雄心”。尤其,除了冷漠之外,我感到她那对美丽的大眼睛,每次看我时,都带着几分敌意和窥探的意味,常使我浑身不舒服,又满心不自在。可是,我的生活已经太充实,又太忙碌了,中□和考大学两项,就可以占据我全部的思想和时间,我再也不愿意为其他的事来伤脑筋了。“我和中□”,每每想到这四个字,我就能感到从体内流过一股暖流。是的,天冷了,冬风已起,黄叶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