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后,你会懂。叔是担心你,下河院那么大,你男人又那样,这担子,落你一个女儿家身上,重,真重。
叔……灯芯的泪哗地就出来了,半仙说的,又哪个是错,对爹,对下河院,她又何尝不这么想。
不过闺女,再重的担子,你要是咬住牙挑了,它也就不重了。叔今儿个把你留下,没别的用心,就是想跟你安顿几句话。
叔,你说,我听。灯芯哽咽着,忍不住就攥住了半仙粗糙的手。
这院里的事,要分内外,俗话说,安内必先攘外,外乱则内不稳,你身上的事小,外面的事大啊……
灯芯清楚,叔指的身上的事,就是炕上的事,就是开怀。
叔,我难哩,这外面……
你甭急,听叔把话说完。半仙抽出手,喝了口茶,又道,眼下要安的,先是这煤窑,你记住,对付那些心狠的人,你要比他更狠,以毒攻毒,才是上上策啊。这个杨二,是到该治治他的时候了……
油灯摇晃着,映出一老一少两张脸。灯芯听着,脑子里却忍不住想,谁说后山半仙是个瞎子,他眼中的世理,又是哪个明眼人能看透?
这夜,后山半仙刘瞎子破天荒没把自个当神仙,而是老老实实做了回人,他一番深入浅出的话,直把少奶奶灯芯心里说亮堂了。
次日一早,半仙刘瞎子便急着去山下王二瘸子家,答应了人家的事,不能让人家空喜欢。他叫上中医刘松柏,非要一道去。中医刘松柏似乎有点不大情愿,可半仙执意要两人同去,他也无奈何。其实,对王二瘸子家的事,半仙再是清楚不过,这鬼还得中医刘松柏去抓。
灯芯也不敢在娘家久留,遂跟爹告辞,牵了青驴儿,跟石头并着肩往野鸡岭上爬。望着两人有说有笑的样,中医刘松柏心里那个想法,再次明晃晃地跳了出来。
路上灯芯问石头,山里好不?石头实话实说,不好,没沟里好看。一句话说得灯芯闷了半天,想想自个为了嫁到沟里,为了做下河院少奶奶,付出多少心血,还不知明儿的太阳会不会冲她微笑,心里不免暗淡。少年石头怔怔望住她,心想自己笨死了,咋就不会说句好听的。灯芯见他白了脸,扬头挥去阴云,不忍坏心情殃及无辜少年。
菜子全部下种的这个午后,少奶奶灯芯跟着公公挨地察看了一番,在庄家大地的地埂上坐下歇缓,一沟两山湿漉漉的地气蒸腾在心里,灯芯忍不住冲空旷的沟谷喊了两声。翠响的声音惊得闷声想事的公公呀呀了两声,见是媳妇性情所致,很想把心里的话压下去。可他忍了又忍,最终还是启开嘴唇。
我想给命旺添个二房。
公公的声音俨然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说出来一点都不紧张。少奶奶灯芯却像晴天里遭雷击样弹了起来。
不行!她的声音更是酱醋里浸泡久了样,一股子呛人味。说完腾腾腾下了山,把公公甩在身后。
意外(12)
公公完全没有想到,按说这样的事不必跟她说,只管去做就是。自己娶大房二房时谁个问过,抬回来交给你就是。可他想让她有个准备,也是疼爱的表示。没想竟这么不识抬举。东家庄地公公的威严受到侵犯,这份侵犯竟来自于他已有了欣赏甚至爱怜的媳妇,更让他无法接受。忍住气地埂上站了许久,忽然下定决心,外人的气不得不受,家里的气还受活着有什么意思。
灯芯一气跑到下河院,见奶妈仁顺嫂坐在西厢房,忽然想起这段时间她老是神神秘秘的,不是跟自个问夜里的事,就是偷着翻她的内衣裤,这阵跟公公的话联想起来,一下明白了。
都是你出的主意?她瞪住奶妈,冷冷地说。
奶妈仁顺嫂知道瞒不过去,索性全说了。
原来,东家庄地那日唤奶妈仁顺嫂回来,就是让她留心灯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