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勿伤百姓一人。”这段话,可以归结为三层意思,一是“诸臣之误朕”,再次强调他不是亡国之君,只因他的臣子们皆是亡国之臣,有推卸责任之嫌;二是“无面目见祖宗”,这是真正痛心的事;三是“任贼分裂朕尸,勿伤百姓一人”,这也应是真心话,他毕竟不是一位残暴之君。有人不忍目睹此惨状,遂将他葬在了3个月前死去的田贵妃墓中——即现在的思陵。就这样,明朝的统治覆灭了。
不过怎样,明朝最后一位皇帝,应该算是一位好皇帝,就是如此下场的,死时不过33岁,令人有些痛心。想来,崇祯在临死之时一定会不甘心地发问:为什么我的励精图治换来的却是亡国之悲与自缢之痛?
许多人都把崇祯的失败归结于农民起义和盘踞于满洲的后金势力,这点不假,它们的确是推动崇祯朝历史变迁的直接力量,但是,人们也知道,不管多尔衮和李自成存不存在,大明王朝的气数已是油尽灯枯了,多尔衮和李自成只不过是压在骆驼背上的最后两根稻草罢了。王朝更迭的不可违之命就这样像抓阄一样抓到了崇祯的头上,他的悲剧命运就在于他不仅无法以一身之躯来阻止社稷颠覆之势,而且历史所能给予他的时间和空间也注定他成为不了一位中兴之主。
以崇祯的个人素质和励精图治的志气,如果生在和平时期,未尝不可以忝列于明君之侧,因为在和平的年代里,崇祯个人的性格虽然有着各种弱点,但却不会是致命的;但他显然生错了时代,在那样一个即将大厦将倾的季世,他的悲剧性格加上他的求治甚急,励精图治只会加快王朝的灭亡。崇祯事实上成了他的祖父万历和哥哥熹宗的替罪羊。尽管他比这两位亲人要英明得多,勤勉得多,但他的祖父和哥哥却可以在宫中花天酒地过一生,他虽说旰食宵衣,却免不了背上亡国者的耻辱。
看来,在独裁和专制的铁幕体制下,如果一个君主本身性格有着各种致命的弱点,那么我们真的不希望他再去励精图治,幻想在他手里天下承平,他哪怕是作一个花天酒地,穷奢极欲的昏君,也要比妄图作圣君的后果强得多。一个不理朝政的昏君大不了耗点民脂民膏,而努力想要有所作为的庸君,虽然不近女色,事事节俭,但他带来的也许是亡国之痛。
总之,在君主一人家天下的时代里,崇祯的悲剧其实是从这种体制上就决定了的,不管他是励精图治也好还是宵衣旰食也罢,最后无论如何也是逃不脱亡命亡国的可悲下场。只不过,这一悲剧的源头并不在崇祯身上,而是应由他上溯到三百年前,当那个作过和尚的朱元璋在遥远的南京城里登基时,悲剧的种子就已经埋下了。它的苦果在三百年后成熟,并由这位下种的开国之君的子孙后代来品尝。
1644年,统治276年的大明王朝结束了。本来,紫禁城的主人可能改姓李,但是,同样是农民出身的李自成,并没有朱元璋那么有治国之才,攻下北京后,他和他的部下即骄傲自大,固步自封,腐化堕落,并一再贻误战机,加之冒犯吴三桂而使他打开山海关,引清军南下,奋战17年得到的成果拱手让人,也算惨痛而有益的历史教训。
崇祯之死有着不同凡响的意义。他的死,不仅仅在于一个王朝不可逆转的灭亡,更在于一个可能忽略的事实:随着清王朝的入主中原,以一种野蛮落后的孔武粗陋接管一个文明熟透同时也是腐烂的国度,科技文化的因子受到严重窒息,人文精神的嫩芽受到百般摧残,领先世界两三千年的华夏文明几乎止住了脚步,开始落后于西方。
清末李鸿章曾有一句“三千年未有之大变局”的名言为时人之首肯,但这个变局的序幕不是在咸丰、同治之年拉开,而应早在崇祯吊死媒山的1644年。崇祯朝无疑是中国历史的一个分水岭,破产的封建中国与涅磐的西方文明之间的分水岭,在它之后的中国没有迎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