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要说:
☆、丘中有麻
我总说大行不顾细谨,可当真正面临要用自己的身体来换一个低微的请求时,人难免会痛惜。
那日,我陪伴顾长东行至镇北集市,遥遥可见一片人喊马嘶,走近了,更是满眼红飞翠舞。
我不知道顾长东究竟喜不喜欢这乡野的集会,毕竟这里和上京相比,不值一提。然而他并没有任何抱怨,偶尔与我对视,也会微微一笑。那种世家公子惯来的,风流而不下流的笑。
我一直都知道,他是一个有教养的翩翩公子,不肯在女人面前失了风度,就像当年,他为祖父求情,连跪也要跪的风姿卓然。
我当年,爱极了他那种做派。然而换到如今,知道他真面目之后,总会觉得他看似风度翩翩的笑容,太过可怖。
沉思半晌,已走到一个卖丝巾的小摊前,摊贩的丝巾虽然不是上品,绣工却了得,我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顾长东的声音适时响起,你喜欢么?
一个矜持的女人,是不能遇见什么都说喜欢的。
这句话,在南诏修养的几年,我听的耳朵也长了茧子,我于是回答,并不是喜欢,只是想看明白它的针法罢了。
顾长东点点头,道,原来如此。未久,他忽而问我是否时常这样出游,路边的热闹见得多了,所以才兴致缺缺。
我随口敷衍说是,时常见这样的热闹,并不觉得新鲜。
说完后,顾长东又笑了笑。携我进了路边一家茶楼喝茶,里头正搭了戏台,一群戏子正粉墨登台。
我不解顾长东为何笑得有些轻浮,低头回味刚才那番话,忽然觉得愤怒。
时常这样出游。
时常这样,陪着一个英俊多金的公子哥,同行出游。
从他身上得取自己想要的。所以路边那些小东西,根本瞧不上眼?
那时候,想要发作已经晚了,而且,也百口莫辩。我毕竟真有所求,怎能不低头。心中盛怒,口腔中也弥漫过一丝铁锈味。
有人曾说,哀莫大于心死。可我说,哀莫大于心不死。
那时候我想,之所以心还会痛,一定是我对顾长东尚有留恋。所以不管是否曾遭背叛,也依旧会为逝去的温存而难过。
可很久的后来,我终于明白,之所以当初会那样难过,是因为自己不甘心。只是,当时的我不肯承认自己的落魄,总以为世事便如戏台上的戏子咿呀声中所唱:有朝一日龙得水,定叫长江水倒流。有朝一日虎归山,必要血染半边天……
所以,最终才会做出那种,无论选择是或否,都将悔恨抱憾的事。
——同顾长东在集市一间客店野丨合。
恍惚地看他至终温柔的微笑,贴近却发觉,那双说尽缠绵情话的唇瓣却是冰冷的。
最后的记忆,只剩一双纯黑的眼,被欲望染成更深的颜色。
我紧闭着眼,承受加诸己身的罪孽,恍惚间又回到了从前。那时候,李翎是得尽父皇喜爱的殿下,我羡慕,嫉妒,却最终求而不得。徘徊在心头的痛与恨,忍了又忍,直到忍无可忍,还是要再忍。
直到忍不住了,直到终于不用忍了,母后不在了,舅父不在了,所有我想要的,都不在了。
当所有的问题都不能再被提起,再好,再称心的答案亦是枉然而已。
只是我不能回头,因为这一切已经是个笑话,所以我更不能让它变成一个彻底的笑话。我忽而笑。
沉浸身体欢愉的顾长东见此,问我为何要笑,我说因为心中欢喜,他亦笑,瞳孔的颜色却渐渐变淡,直到变回一片冰冷的漆黑。
之后,我们一起离开那间客店之前,顾长东忽然对我说了一句,我没想过会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