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问的语气,那样凛冽如冰的声音让携着犯人而来的两名锦衣卫皆本能的低下头,看起来对眼前的韩振颇为畏惧。
“回韩指挥使,我们前往大理寺押送犯人时,便已是如此”
话虽未说完,韩振却是明白了,再看向眼前的人,心中不由升起几分异样。
“取下来。”
淡淡的三个字从韩振的唇边溢出,那两名锦衣卫几乎没有犹豫,当即便听从地取出钥匙,只见钥匙插进锁孔中,只听得“啪”的一声,锁链应声而落,滑在地上,仿佛盘蛇一般,发出清脆而响亮的声音。
也正是那一瞬,韩振清晰地看到在锁链扣住的那个位置,手腕上的皮肉已经被铁链生生的摩擦而烂,恍然间,仿佛能看到血肉模糊下的森森白骨。
韩振几乎是不自主地将双手紧攥,再抬眸时,眸底竟是第一次生出了不忍。
“将犯人送进去。”
在韩振冰冷的话语出声时,那两个锦衣卫当即应声携着眼前的犯人朝打开的牢房而去,而就在擦身而过之时,那个默不作声的人终于抬起了头,看向韩振时,眸中一如从前,熠熠生光,不输血性。
当两名锦衣卫再出来时,皆请示的看向韩振,直至韩振漠然点头,这才将门锁住,而在下一刻,他们便听得身后再响起声音来。
“唤个大夫来。”
就在两名锦衣卫诧异地抬头时,便见韩振居高临下地看着牢中之人,目光冰冷而没有一丝同情与怜悯。
“若是人死在了我们诏狱,莫不是还要我们为他们大理寺白白背上。”
听得此话,那两名锦衣卫当即明白过来,立即抱拳应声道:“是。”
沉默间,韩振冷而看过去,凛然对那二人道:“还不去?”
这一刻,那两名锦衣卫似乎才反应过来,一对上韩振凛冽的眸子,连半点也不敢耽误,便迅速退了出去。
脚步声渐渐远去,似乎还回荡着。
韩振就那般立在牢门前,高高的窗口处,光亮穿透而入,恰好落在他的身上,这一刻的韩振默然将目光挪向牢房之内,看着那个衣衫之上满是血污,已看不出本来颜色的人,只觉得喉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梗在哪儿叫他说不出话来。
周围陷入一片死寂,就在这冰冷之中,灰尘在那一束光亮里微微飘浮,下一刻,便能听到一个轻到极致的声音响起。
“谢夫人,很好。”
了了几个字,却是引得牢中之人猛地一动,抬头间,掩藏在乱发之下的脸终于显露出来,仍旧是从前的容貌,可不过短短一个月,却是沟壑纵横,仿佛又衰老了十几载一般,让人为之寒凉。
“好,好”
牢内那人的声音喑哑而难听,仿佛喉间裹着碎石粒子一般,却是能让人听到其中的欣慰与宽心。
而下一刻,似乎因为激动扯痛了身上的伤痕,只见崔文程的血衣之下,那一道又一道狰狞入骨的血口汩汩流出殷红的污血,让人看之心凉。
“谢谢”
这两个字,让韩振眸中微动,似乎是从未听到过一般,看着牢内那人,终究一个字都未说出。
牢外的韩振,牢内的崔文程都明白,那一声谢夫人指的自然不是旁人,只有崔文程那与谢昀定了亲,却婚事波折的幺女罢了。
普天之下,为人父母的,大抵是这样了。
只要知晓儿女无碍,便是自己活在一滩烂泥之中,也能尝出一丝甜来。
韩振默然看着眼前这个受尽折磨的人,只觉得一颗早已坚硬的心竟也微微触痛。
真正的英雄,即便是万箭穿心,死在战场之上,也是光荣的,却绝不该是这般拘于一隅,为人摧残,生不如死。
这一切,都乱了。